藝術小說

甯知曉向雲間沒（第1頁）

（一）

我高一升高二的那個暑假，堂姐出嫁了。

我和堂姐都是獨生子女，堂姐比我大七歲，我從小就喜歡跟着她。

那年我六歲，正是要上小學的年紀，父母為我擇定了市裡的一所小學。我不知道那是怎樣的一所學校，我隻知道，姐姐不在那裡，我哭着鬧着，要到姐姐上學的地方去——那是一所設有小學部的中學。父母也不勉強，就随了我的願。

我小學的班級裡，有許多同學都有親姐姐。我雖然隻有堂姐，但在我心裡，我們比親生的還親。

那時候姐姐上初中，小學的放學時間比初中早，我是跟同學們拼車回家的，所以下午見不到她。但我們的午飯都在學校食堂裡吃，午飯後那一段自由活動的時間，是我一天中最期待的時間，因為姐姐時不時會在這個時候給我送來好吃的小零食。

姐姐對我的吸引力并不僅僅是因為她讓我的嘴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也因為她的多才多藝。她會彈琴，繪畫，做手工，在我幼小的心靈裡，她就像是美的使者，我隻要稍微一撒嬌，她就會給我送來翺翔九天的鳳凰、神通廣大的孫悟空和那時并不完全懂得但隻覺得好聽的琴音。對于我在藝術方面的啟蒙，姐姐似乎起了不小的作用。她會把夏天的雪糕棒攢起來，在下一個春天堆成穩固的小屋，在它的周圍點綴上香草和鮮花，會耐心地折好多不同顔色的三角插，隻要幾天時間就能把它們變成千紙鶴、和平鴿或是白天鵝。我滿心驚歎于姐姐的動手能力和創造力，可在大人的眼裡，那是不務正業，花心思在那些事情上，隻會玩物喪志。可姐姐從不管他們怎麼認為，她不辯解，卻依舊堅持着她所熱愛的一切。我覺得那樣的姐姐酷極了。

姐姐讓我學會發現身邊的美，也是姐姐帶我走出了鄉村。我第一次去電影院看電影，第一次吃西餐，都是她帶着我。那時候我上初中，對于外界的新鮮事物，我總是想嘗試又羞于嘗試，不會做卻不敢承認，于是每次跟姐姐出門，我都處于一種既緊張又期待的狀态，要麼假裝不屑，要麼故作鎮定，以至于我隻是經曆了這些，卻不知道應該怎麼去經曆。我想這并不是單薄的一個“自卑”能說明的事情，如果有一天，一個從沒見過大山的孩子來到了大山，我也會興緻盎然地告訴她某一種野菜的名字，她又會作何反應呢？可想而知，不同性格的人，表現也會不同。我和姐姐出生在同樣的土地，不知道我這些敏感又彎彎繞繞的小心思，姐姐是不是也體會過，隻是她帶着我的時候，已經自如地像個大人，我隻需要跟着她，聽她的話，而她離開了我，我好像失去了很多次成長的機會。

姐姐初中畢業後就讀了職高，職高畢業後成為了一名幼兒園老師，我絲毫不懷疑姐姐是一個受孩子們喜歡的老師，因為我也曾經是一個孩子。

後來，由于臨近中考，我的學習越來越緊張，上高中以後更是很少回家，她忙工作，我忙學習，與其說是她離開了我，毋甯說是我們的軌迹越來越偏離，是我們相互離開了。

（二）

“但見宵從海上來，甯知曉向雲間沒”，世間事，旁觀者隻見光鮮，親曆者才知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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