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過去坐下。桌邊除了茉德·岡,還有好幾個年輕人。坐在茉德·岡左手側的青年一手搭在桌上,側過身子望着葉芝,道:
“你來得正好,威廉。德呂蒙最近在猛烈的追求瑪德琳。他寫了一首情詩想要送給他。我告訴他,他寫的是一坨狗屎,肯定會被美人拒絕的。”
“你才是一坨狗屎,戴魯萊德!”德呂蒙臉上透着青年的天真和朝氣,毫不客氣地反駁。
蓄着兩撇法式小胡須的戴魯萊德哈哈大笑,道:
“我們誰也說服不了誰。因此,我們趁此機會,打算每人寫一首出來看看。誰對誰錯,到時一眼便見分曉。你們也一起來,怎麼樣?”
即興詩會……夏恩默然在心中想到。性格内向的葉芝本能地想要拒絕。夏恩也以不會寫詩為由推脫了對方的邀請。
“我可不信威廉的朋友有不會寫詩的。”戴魯萊德嘴角總是挂着笑意。他拉了拉口袋,從中露出幾張票券。夏恩沒看清,但隐約看到了紅磨坊三個字。
“這是紅磨坊的入場券,”戴魯萊德望着桌旁的衆人,“等會兒我們就讓在場唯一的女性,茉德·岡小姐做裁判。看她覺得誰寫的詩最好,就把這幾張券作為獎品給他。這下總行了吧?”
一旁的幾人當即起哄歡呼。
夏恩嘴角微揚。這樣一來,倒是有點意思了。巴黎是文藝的天下,而文藝總是與澀澀的事情聯系在一起。到過巴黎的文化名人,有一個算一個,沒有不去巴黎右岸紅燈區的。從薩特到海明威,全槍斃了都沒一個冤枉的。
“您不會偏袒葉芝的,對吧。茉德·岡小姐。”夏恩開玩笑問道。
這句話又讓葉芝瞬間面色通紅。
茉德·岡斜眼看着和葉芝一同剛出現的年輕人,道:“我總是更樂意關照新朋友!”
說幹就幹,戴魯萊德去找服務員拿來一疊紙和筆,分給在座的衆人。葉芝想要拒絕,但他的性格根本拗不過執着的法國人。
夏恩拿着紙筆慵懶的打了個哈欠。論寫詩,在場的人加起來都絕對不夠葉芝一個人打的。哪怕是文抄聶魯達和泰戈爾的情詩,夏恩也沒有必勝的信心。
但寫詩夏恩不如葉芝,了解女人這方面葉芝卻絕對不是夏恩的對手。
别忘了,這場比試的裁判,是茉德·岡。
從茉德·岡留給後世的印象來看,這是位強勢,獨立的女性。她虛榮,但靠自己的努力來滿足虛榮。一方面,她是女權主義者,一方面,她緻力于愛爾蘭的獨立運動。1890年左右,他與法國政治家呂西安同居,生了兩個女兒。1903年,又與志同道合的同志麥克布萊德上校成婚。
你可以很輕易地判斷出,茉德·岡喜歡那種強勢,有掌控力的男人。她喜歡更直接,更強烈,更熱情澎湃的東西。而被茉德·岡形容‘他是一位像女人一樣的男子’的葉芝,完全不可能是她的菜。
隻是在基因學和社會學還沒發展完全,弗洛伊德的性學分析還沒普及的這時,人們願意相信愛情能帶來奇迹。
夏恩選擇了聶魯達的詩歌《二十首情詩和一首絕望的歌》中的第十二首。
“……如同我的翅膀足以讓你自由。那昏睡在你靈魂上的東西會升起,從我的嘴巴直達天堂。這是你每天在幻想的。你的到達如露水降臨花冠……”
聶魯達的情詩韻律精巧,情感真摯。最重要的是,他有着葉芝絕不可能有的大膽和直接。如果現在這是在英國,夏恩拿出聶魯達的詩就要做好被人罵的準備。但這是風氣開放自由的法國巴黎,夏恩覺得不妨再大膽一點。
這首詩中,有好幾句以女性身體為描摹對象的句子,其中直接對不可描述内容的書寫,足以讓人恐懼到戰栗,戰栗到心動。
而葉芝,夏恩大概猜到了對方會寫什麼。藝術家們通常都很自戀,覺得自己寫得那麼好就一定能赢,而不懂得揣測對方的心理和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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