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窗簾薄薄的一層,些許光線從窗戶投進屋内,雖是白天,屋裡也顯得昏暗。
陳林猛然驚醒,雙目圓睜,滿頭大汗,他臉上滿布怒容,嘴唇緊合,腮幫鼓起,咬牙切齒,似是正在經曆什麼讓他無比生氣的場景。
嘤嘤。
身邊傳來呢喃的聲音,将陳林從憤怒的狀态拉了回來,他這才發現自己身處的環境顯得有些陌生,但周遭陌生的物品,又帶給他一種異樣的熟悉感。
呢喃的是一個嬰兒,四五個月大小,正睡在陳林身邊,嘴在吧唧着,不時哼哼出聲,身體慢慢扭動,看來馬上就要醒來。
陳林随手擦了擦頭上的汗水,整個人懵懵的,看看牆上的時鐘,嗯,沒戴眼鏡,看不清時間,隻知道模模糊糊是個鐘,又掃視周圍。
一間十多平方的小房間,門口右側的牆邊是一張黑色沙發,上面放着三個四四方方的黑色坐墊,沙發前方是一張茶幾,茶幾對面的牆邊是一個衣櫃,沙發旁邊就是他正坐着的床,一米五寬,鋪着床墊,床的左邊靠牆,嬰兒正睡在牆邊,牆上有窗,牆邊有門,門外是個小陽台。
深藏内心幾十年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這是包裝布廠的員工宿舍!這小孩兒是我兒子!我回到了1991年!?
陳林内心震驚,腦海裡的話語差點喊出聲來!他還是不敢置信,迅速下床來到了陽台,陽台右邊有個洗漱水槽,水槽上面是一面鏡子。
鏡中出現的正是年輕了三十歲的自己!
發量不少,長度也不短,大概是偏分,因為剛起床顯得亂糟糟的,臉型端正,鼻梁高挺,嘴唇厚薄适中,劍眉濃密,星目還有神,可惜是個單眼皮,但總體還是有點小帥。
陳林看着鏡中的自己愣在那裡,一會兒後打開水龍頭狠狠的洗了一把臉。
已是入秋十月,水溫冰涼,冷冷的拍在臉上,陳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思考。
醒來之前陳林正在兒子租住的屋裡,老婆兒子兒媳孫女,一家五口都在,皆盡無語而坐,場面氣氛有些嚴肅。
良久,兒子雙眼通紅,胡子拉碴,聲音顫抖着告訴陳林,自己背負了數十萬網貸,工作也沒了,瞞不下去了,很快會有催收電話打到陳林他們手機上,因為緊急聯系人填的家裡人的名字。
晴天霹靂!兒子一個大雷炸的全家人不知所措。
兒媳淚流不止,哭着訴說她昨晚才知道消息,老婆臉色鐵青,站起來舉手想要打向兒卻馬上又扶着額頭跌坐回沙發上,小小的孫女兒茫然無措,看着媽媽流淚也開始哇哇大哭,兒子整個人木然站在他對面,雙目無神,面容憔悴,整個人沒了生氣。
陳林伸手指向兒子,指尖不住的顫抖,一肚子話不知從何說起。
他老老實實辛苦一輩子,30來歲單位破産,被迫下崗,手中沒有其他技術,隻能做農民工,輾轉全國,也沒掙到什麼錢,隻能說勉強養家糊口。
老家縣城500多一平的房子,是當時咬牙借了不少才買下來,除開親戚朋友的借款,貸款也還了整整十年!
好不容易養大兒子,為了讓兒子成家,又掏空了家底,兒子一家至今在省會租住。
兒子和自己一樣,一輩子老老實實,或許就是太老實了,才和自己一樣,三十來歲就丢了工作,但又怎麼會欠下那麼多錢呢?
陳林得到了回答,兒子怕家裡擔心,不願意告訴家裡自己失業,但又沒能找到好工作,以貸養貸了一年多,窟窿越來越大,最近不能借錢還款了,撐不下去了,才不得不說出來。
陳林木然了,果然是他的種,性格也一樣,總是報喜不報憂,總想為家裡遮風擋雨扛下一切,怕被自家人看不起,卻又沒有那個能力,于是就隻能說謊!隻能騙!
但謊言總有一天會被拆穿!對家裡人說謊,造成的傷害會更大!
一個家庭,沒了信任,就離散掉不遠了啊,好好一個家,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我真是失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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