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平回家的第三天,也就是1960年12月13日,一大早醫生就給了守護在病房裡的二嬌一張老左的病危通知書,昨夜搶救了一個晚上,現在也隻是一絲氣息悠着。二嬌望着即将離開人世間的丈夫心都碎了,淚眼婆娑地輕喚着老左的名字,老左睜開眼睛,看見二嬌在流淚,便伸岀手幫二嬌拭去眼淚,輕輕對二嬌說:“二嬌啊,你去把孩子們都帶過來,我要最後看看我的娃兒們!”二嬌聽了,忙對世平說,快去把你的弟弟妹妹都帶來,世平眼中含着淚,轉身跑了出去。
左樹青的眼神就一直望着門口,他在等着他的孩子們。不大功夫,左紅,左軍,左林都出現在左樹青眼前,一同來的還有老戰友羅國欽和他的兒子羅成,孩子們圍在父親身邊,左樹青用力伸出手摸了摸孩子們的臉,微笑了一下,永遠地閉上了眼睛,眼角滑落兩滴不舍的淚珠…二嬌悲傷的哭喊着:“老左啊,你怎麼舍得離開我們呐,我和孩子們怎麼辦呐!”孩子們聲聲哭喊着爸爸,那場景讓所有人都流淚。
這時,單位領導帶人來把左樹青的遺體移至儀賓館,開完追悼會送往烈士陵園安葬的途中,路上滿是為左老紅軍送别的人群,有縣委領導,有單位同事,有街鄰,還有楠林鎮夏老爺帶來的二嬌以前的那些戰友,二嬌頭戴孝帽,孩子們穿着白色的孝服,世平手中棒着父親的遺像,送行的隊伍每人胸前佩戴白花,大家帶着沉重的心情向這位老紅軍寄托哀思。縣委領導安排民政将左老紅軍的畫像和長征時穿過的服裝,還有那口大鐵鍋都留在了烈士陵園的紀念館内,後來的我們就成了年年清明節前來掃墓的少先隊。
二嬌帶着孩子們走進再也沒有了老左的家,悲淚再次流了下來…
世平扶住母親說:“娘,您節哀吧,您要保重身體,弟弟妹妹們都還小,你要身體垮掉了,誰來照顧他的呢?再說,我已經是男子漢了,我會聽爸爸的話,幫您挑起家庭的重擔的!”聽着兒子的勸說,二嬌擦了把眼淚,忍住悲痛,進廚房幫孩子們做起飯來。
西風凜冽着這個冬夜,剛剛失去丈夫的二嬌,坐在火爐邊默默地流着淚,想着老左對她的好處,兒子世平明日要回部隊了,她讓兒子早點去睡,女兒左紅和兒子左軍左林年紀尚小,天黑也就都睡了,因為明天都還要上學。
二嬌想着自己的命真苦啊,想着前夫阿正跟自己隻過了二年的夫妻生活就當兵離去,她苦等了十年卻等來了他已犧牲的消息。老左受阿正的囑托來與自己組成一個家,剛剛十年,閻王又早早奪去了他的生命,他們都是多好的人啊。為了革命不怕流血犧牲,那阿正和老左給她講的他們親身經曆的戰鬥故事,一個個場景不斷在二嬌腦子裡展現,那裡有阿正當兵時她抱着世平送君時阿正的一步一回眸,有阿正挑着飯擔飛跑在戰火紛飛的戰壕裡,有阿正為掩護戰友用自己年輕的生命為戰友擋炮彈,那鮮血染紅的灰色軍裝裡藏着的是阿正一顆對戰友的忠誠和對妻兒的愛心。
仿佛看見老左此時正行軍在二萬五千裡長征的路上,他背上的那口大鐵鍋正在敵人追擊的子彈掃射中砰砰作響,那泥濘崎岖的山路,那爛葉覆蓋的沼澤地,那天寒地凍的雪山,惡劣的環境奪去了多少紅軍戰士的生命。國民黨軍隊的窮追圍剿又使多少紅軍戰士流血犧牲。為了革命的成功,左樹青跟着戰友們經曆了多少次戰鬥,吃了多少苦難,那麼艱難的歲月他頑強地活了下來。可如今到了和平年代,幸福生活剛剛開始,他卻無力抗拒死神向他招手,抛下妻兒,永遠離去,二嬌淚似泉湧,忍不住發岀輕輕的抽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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