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衍,黃衍黃衍。”
黃衍漸漸模糊的意識開始聚攏,他似乎聽到有人在叫他,從遠及近。他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
他的眼前是一個巨大的圓形花台,花台中間立着一個圓形的歐式的噴泉,噴泉周圍的植物郁郁蔥蔥,陽光灑在噴泉溢出的水花上,帶出一圈圈的光暈。看樣子,這是一個靜谧的下午。他的思緒有些混亂,眼前這環境有點陌生,又有點熟悉。
“黃衍,你在發什麼呆啊你。”一個稍顯稚嫩的聲音又響起來。
黃衍偏頭望去,頓時瞳孔一縮。這是一個十來歲的女孩,穿着一條藍色條紋運動褲,一件白色的蕾絲邊襯衫,背後背着一個大大的畫夾。她這時正彎着腰,睜着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自己。
黃衍沒說話,他在努力回憶,努力的想要找到這一絲熟悉的感覺來自哪裡。
突然,他一個激靈。這眼睛,這鼻子這嘴,這看着自己的眼神,還有背着這個大畫夾的模樣,這女人是周星羽?
不,不對勁,這是小時候的周星羽。如果周星羽現在是這副樣子,那自己又是什麼樣子?太荒唐了!黃衍一屁股坐起來,看到自己37碼的腳和縮水一大半的小細腿,心裡一陣翻江倒海。
“黃衍?你中邪了?”看着黃衍瞬息萬變的臉色,周星羽莫名其妙的問。
此時遊走在崩潰邊緣的黃衍哪裡聽得到周星羽的問話,他的眼神怔愣着,手微微發顫,慌亂的上下摸索着上衣和褲袋。
然後他有些失望,他沒有摸到手機,也沒有摸到那隻他随身攜帶的電子煙。良久,他的手掌微微攤開,他低頭看去,是一張皺巴巴的十塊錢和一把黃銅色的鑰匙。
周星羽似乎感受到了黃衍的崩潰,尤其是她看到黃衍的眼角似乎有一滴快要溢出的眼淚,這可把她吓壞了,于是她又蹲下來,聲音緊張又局促的問:“黃衍,你到底怎麼了?”
黃衍怔愣了良久,才慢慢将錢和鑰匙放回褲袋。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将目光投向周星羽,努力的壓住唇角的顫動,用極其克制的語氣問:“周……周星羽,今天是什麼日子?”
周星羽愣了愣,稚嫩的臉上眉頭有微微皺起,像是在認真的思考:“今天沒什麼特别的日子啊……不是你的生日,也不是我的生日,也沒有聽說誰過生日。”
聽到這話,黃衍心裡歎了口氣,他用食指的骨節壓了壓眉心,極其克制的又問了一次:“我不是問這個,我是問你,今天是幾幾年,幾月幾日星期幾?”
“我想想啊…”周星羽揚了揚頭一副沉思的表情:“嗯…今天是2002年5月11号,星期六。”
聽及此,黃衍眼角的那一滴眼淚最終還是不能幸免的滴了下來。他的胃裡湧起一陣陣苦澀,思緒被一片慌亂和無力感覆蓋。他想到了那輛大巴車,想到那通還沒有打完的電話,心似乎在被某種液體飛快的侵蝕着,他知道,他已經無力改變這件事了。
“黃衍,别難過,有啥好難過的,走走走,來不及了,今天畫不完我爸會劈了我。”周星羽說着,拉着眼神空洞的黃衍,向大圓花台的另一側走去。
周星羽在花台另一側選了一張長椅,将畫夾取下來,然後娴熟的鋪上一張白紙,從筆盒裡取出一支鉛筆。然後她把筆盒遞給黃衍說道:“來,幫我把這些筆削好。”
黃衍怔愣的接過筆盒,取出一隻鉛筆,又取出小刀,蹲在邊上削了起來。
他的速度很慢,有一下沒一下的用刀片推着鉛筆的木屑,耳邊漸漸傳來鉛筆在紙上摩擦的沙沙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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