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憶來到戒律堂上,一身靛藍布衫落索随性,面甲和額發的掩映下看不清眸底情緒,隻是瘦削的寬肩不亢不卑,燭火煌煌的戒律堂上,衆人都側目打量着他。
有弟子竊語議論:“這人不就是長青的合修道侶?”
冷冰清嘴角濺出哂笑,心道:“還以為怎樣的氣宇昂藏,蘭芝玉樹,不過爾爾,長青果然是個不長眼的。”
堂上的虛藤師祖捋着白須,端詳長憶一番後,悠悠問來:“犬族今日死了一子,可是你所為?”
“實非在下所為。”盡管縛仙枷鎖铐着長憶雙手,但他氣語坦然,神态自若,未見半分閃爍其詞。
“何以得證?”虛藤又問,長憶身上殘留的靈息純澈,但卻稀薄疏散,不似高階的修士。聽後土宗禀告,他為了救長青企圖燃燒靈脈,差點自絕于人前,性子倒是耿介,待友人也算至誠。
思及此,虛藤的目光不由流露出些許贊揚之意。
“師祖,長憶一整夜都與我同長明一處,我們可以作證來着。”長青依舊跪在堂下,見師祖盤诘,急急幫着分辯。這一份拳拳護短之意昭然若揭,讓衆弟子更加笃定他倆陳倉暗渡的幽情款曲。
犬族的老太婆不等長憶回答,擔心無垢山自糾自審,賊喊捉賊彼此包庇,故聲色俱厲道:“你們彼此都有嫌疑,作不得證。”
遽爾又轉向長憶,“你雖靈息薄弱,卻一人之力抵禦我阖族攻勢,想必有身藏邪法異功,為何無垢山要戕害我族子嗣?”
顯然,老太婆已将長憶視作無垢山的衆弟子之一。
這話裡有話,點名此案不僅是弟子的個人行徑,竟将師門牽扯進來,勢必要讓虛藤子給個明話。眼下,虛藤師祖慣常的和稀泥左右調停怕是不能奏效。
豈料,長憶接下來的話擲地有聲,驚煞殿内諸人:“我不是無垢山的人。”
尤其訝然的是長青,他一廂情願地将長憶籠絡在宗派内,是真心相識相交,雖然長憶對是否拜入無垢山未置可否。但長青竊以為,不答便是默許。
此刻他急于撇清和無垢山的關系,無非不想為長青帶去麻煩。試圖一肩承擔此事。
犬族老太婆不依不饒,言辭愈加激奮,“就算你不是無垢山的人,但你與無垢山人過從甚密,想必是事先勾連好的!”
長憶神色清冷,靜定四顧合殿諸人,再次走到大狗童的僵硬的身體旁,“貴族犬子死于懾靈之術,這種功法源于梵天摩夜王族的秘傳功法,早已在梵天界塌陷時散佚。修習此法至少要金丹以上,方能藏氣運化。”
五宗掌門聽罷不無驚詫,此人不但知修煉邪功需要金丹,更知曉懾靈邪法的由來,可見并非尋常外門修真子弟,但長憶身上确實探尋不出深厚的靈息。
“你如何自證不會這邪法?”犬族中一個耄耋老者厲聲叱問。
這問題簡直就如同你如何證明你是你自己,而非張三李四。證明會很簡單,證明不會難保他刻意隐藏實力。衆弟子彼此交換眼神,為長憶的難以自證扼腕歎息。
滿殿靜穆,寒夜曉作壁上觀,并不打算施以任何援手。
“我金丹已碎,若貿然使用懾靈術則難以調服氣脈,現在體内靈息必然紊亂。犬族是土系靈脈的,雙種不同的靈息驟然相遇會使得經脈鼓脹逆行,你們可自行查驗。”
說畢,長憶陡然扯開布衫前襟,露出平靜而柴瘦的胸膛。
衆目睽睽下,果然并未見任何逆行鼓脹的脈絡,唯一個猙獰的疤痕,從胸口一直劃拉到腹,最後沒入布衫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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