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和今夕交疊,元靳回閉了閉眼。
當初他的決定竟和張玹胤所做的一般無二,隻是他從未想過,張玹胤竟會親手選擇抹去他的一切。
拱薇府奴仆盡散,首輔大人失血過多而亡,這是天下人看到的表象。
元靳回與陳擇溟共同設法遮掩,幾乎無人在元昭獻面前提及“張玹胤”或是“首輔大人”幾個字,就好像這個人真的從未出現過一般。
元昭獻憑着那顆藥,度過了半年無憂無慮的日子,元靳回本以為再也不會用到第二顆藥丸,沒想到還是躲不過這一天。
元昭獻服下了殘缺的第二顆藥後,陷入了沉睡,若不出意料,她醒來後會将張玹胤完全忘記,此後哪怕在夢境中,都不會再憶起零星過往。
罷,事已成定局,或許這就是他們最後的結局。
經過深思熟慮,元靳回提起筆來,寫下了第二封信。
這封信穿越了重重山陵,湯湯流水,最終抵達了南遂國的皇宮,并成功地交到了連帝的手中。
連帝翻開這封信,眯了眯眼。
他一字一句讀下去,當讀到元昭獻再度昏迷不醒時,連帝的心下意識一緊,最終,目光長久地落在那句:“元昭獻已經将剩餘的藥服下,如君所願,前塵泯滅。”
如君所願,前塵泯滅。
元靳回思慮良久,才将這幾個字寫上去,寫這麼幾個字,其實是懷着别樣的心思,他賭張玹胤還是那個張玹胤,從來都沒有忘記過元昭獻,他賭他所有的給人忘情的外表都是一種假象。
連帝無論如何變,都還是那個深愛元昭獻的張玹胤,正是因為愛太深,才容不得半點瑕疵,才容不得當初元昭獻對他那樣的誤會,才甯願兩敗俱傷,也不肯原諒對方。
可是,這樣的誤會還要繼續下去嗎?
若張玹胤不願主動拾起過往,那麼服下剩餘藥的元昭獻,便再也不會憶起,憶起曾經有那麼一個人,縱然傷她至深,她也不忍讓他冷冰冰地一個人獨走黃泉路。
一屍兩命又何妨?甯願陪他共赴。
他們三人替她做了決定,活下去,忘記過往,但這本不是她所求。
張玹胤親手煉制的藥,難道察覺不到她的心意?
他隻是不願承認而已,不願承認自己錯了,當初不應該為了那一點小小的自尊心,就任憑她誤會,将她傷到如此境地。
連帝閉上眼,回憶起昭元殿上她刺他的那一劍,那是真疼啊,血淋淋的,但比劍傷更疼的,應該是她未經查實就毫不猶豫給他這險些緻命的一擊。
如果沒有連唐在,他早該死在這劍下。
可那時他還是沒有忍心讓元昭獻陪他一起死,他讓元靳回帶着藥去救她,讓她忘記,讓她重生。
那麼如今,始終忘不掉昭元殿那段鮮血淋漓的過往的,隻有他一個人了嗎?
連帝劍眉壓低,神色陡然變得淩厲,那些強撐的鎮定終于瓦解冰消,那些故作的從容終于蕩然無存,他倏然站起身,握緊拳頭向殿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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