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意味深長,德宣公公擡起頭正對上他深邃冰冷的視線,心髒猛地一跳,臉上血色盡失,恐懼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他感覺自己在這目光下無處遁形,所有的掩飾和僞裝都被一一剝離,内心的惶恐和不安被無情地揭露。這一刻,他仿佛赤裸裸地站在首輔大人面前,接受着審視和審判。
張玹胤揚唇,一貫冷俊的面容此刻竟浮現了幾分妖魅詭谲,他看着德宣公公,一雙狐眸似笑非笑,内裡卻滿是震懾威壓。
“德宣公公,你跟了陛下多少年了?”
德宣公公心頭一顫,忙垂下頭去,“老奴跟了陛下整整一十三載。”
張玹胤不置可否,轉身擡步再上了一級丹墀。
昭元殿就在眼前,卻空門大開,一覽無餘。
張玹胤嘴角勾起一抹毫不留情的諷笑,元執真是連表面功夫都做得如此敷衍,可見不成大器。
德宣公公在殿門止步,踯躅着不敢靠近。
元執布了殺招,首輔大人這一步便是踏進了死門,縱然他有通天之能,怕也難以在陷阱之中安然無恙地脫身。
可德宣公公到底是身不由己,誰不畏死?倘若牽連全家受戮,九泉之下無顔得見先祖。他把心一橫,立在殿門再不看裡間。
張玹胤屢次踏足昭元殿,卻從來沒有在殿中見過一柄染血的劍,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他唇邊劃過譏諷,俯身将那柄劍撿了起來,目光淡淡打量。
這柄劍竟是拱薇府的制式,如今浴血躺在此間,看來是要栽贓嫁禍。
元執兩兄弟為了害他倒是不遺餘力,張玹胤扯了扯嘴角,料定不出片刻,套他的網就要鋪開了。
可他心中亦猜到了什麼,面色瞬間冷若冰霜,能用來嫁禍他,将堂堂首輔大人拉下去,手中這柄劍殺的人地位必定非同小可。而這裡,又是昭元殿,皇帝臨朝、百官議政之地。
張玹胤腦海中浮現出那位身着龍袍,和藹可親地喚他“毅”的帝王。
那人每次注視他,似乎欲透過他看到另一人。
起初,張玹胤以為元成所看之人乃其父定國大将軍張隋。然而,當他知曉自己的身世及當年諸多糾葛後,方才明白元成欲透過他看到的人,實則是他的母親,定國大将軍夫人連欽。
盡管二人無緣相伴,但在連欽撫養張玹胤的十年間,元成始終給予了諸多關照。在元成眼中,張玹胤就如同自己的親生兒子一般。元成對張玹胤的無條件信任,皆源于他是連欽之子。
那一年張玹胤初登首輔之位時,元成還為張玹胤拟了一道聖旨,那是一道賜婚聖旨,新娘的名字留白,由張玹胤任意填寫。
元成私心裡其實希望張玹胤能娶一位皇室中人,最好是公主。然而,彼時長公主元欣已有驸馬,二公主元衍貞的婚事也已定下,隻剩下三公主元顔悅還未婚配。
三公主元顔悅對張玹胤頗為傾心,但元成看得出,張玹胤對三公主根本無意,反而是與太子元昭獻走得近。
張玹胤非池中之物,元成對他寄予厚望,既然他同太子走得近,便給了他太子少師一職,又将倏淵國四分之一的兩州兵權交給他,希望他能全心全意地為皇室效力。
張玹胤将一切周折看得分明,欣然接受了他所賜予的東西。元成想要他忠誠,他想要權柄,他們各取所需,隻他二人都漏掉了局中之人,元昭獻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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