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小說

第206章 晨風吹絮（第2頁）

我如若真能像随風紛飛的柳絮，落入泥土，便能知曉老樹如何生根；跌入溪流，也能知曉魚躍湍流之苦；飛至雲頂，還可解雲彩遮日降雨之理。我隻是細小不過的絮，我能随風，能順水，我能飄入千家萬戶，我如果心情夠細，也能體貼一棵樹的心。

但我卻始終入不了千面的人心。

一

你的處心積慮，我又怎會不知。

“絮兒…為娘的…一片苦心…便是不想讓…你身入皇宮。”

榻上那人面色蒼白，已是彌留之際，說一句話都很吃力。

“可娘，我若不入宮……”

“縱使我們千般退，萬般退，他們也斷不會會放過我。”

“柳絮，可後悔？”

“我沒有退路。”

“王爺，你的處心積慮，我又怎會不知。”

“那日，我外祖家”

很多年以後，我才知道，那是合歡。

他走後，一抹淡淡的情緒落在心頭，後來，我學會了描摹那種情緒：憂傷。

小巷裡隔三五步就見一棵槐樹，粗壯的樹幹一個人不能環抱，濃密深綠的樹葉，漏着點點陽光。槐蔭披拂處，是一個一個門庭，層層剝落的朱漆，鏽迹斑斑的門環，半掩着的木門，褪了色的對聯，簇擁着一條碎石鋪地，僅容我和母親并排行走的小徑，重重疊疊的屋檐從爬滿青苔的高牆上伸出來，把天空切割成一條窄窄的藍色，随着我們的腳步晃啊晃。

樹葉間綴滿了粉紅色棉絮一樣的絨花，遠遠望去，如霧一般。從那紅霧裡，飄出絲絲縷縷清甜的香氣。我站在樹下，看見那香氣正傾瀉而下，從我的頭頂，發梢，直到我的肩膀、我的手、我的腳下，然後那香氣蓬勃而起，又從我的腳下蒸騰，沿着我的手、我的肩膀、我的發梢，直到我的頭頂，重重疊疊。我在那香氣裡靜悄悄，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他從那香氣中走來，連說話聲都是軟的呢！

那是一次倉促的逃亡，倉促到不知道為什麼逃亡，倉促到不知道目的地在哪裡。

柳絮，你可後悔

未曾

她開朗一笑

他身子一震，臉僵住，這個笑容，曾在哪裡見過。

就是見過，清清楚楚的記得，是她，

驚回首，病床上的母親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

初夏，合歡樹就花了，翠羽般的葉子托着那些粉紅的細花朵，一簇簇安靜的火焰。遠看那樹，又像一位披了鳳冠的美人。

浮香閣

蒲晨

南王

我問你，你可願

我再問你一遍，你可願

我願。

由不得我

你把我的真心，置于何地

随意踐踏罷了

你的處心積慮，我早知。

他打橫抱起我，然後帷帳落下，香掩芙蓉帳，燭輝綿繡帏，鸾鳳合鳴，桃舞春風，說不盡旖旎。

我站在宮門的城牆上，看着遠方袅袅升起一股青煙，瞬間消失無影。

柳絮命不由己。

夕陽已經慢慢沉下山去，一輪圓月照着這座帝京，小窗精緻的镂空花雕中月色蜿蜒而入，落在我跪地的淡青色裙擺上，竟無端寂寥冷清。

那是心碎的聲音。

窗外的合歡花似乎花期到了，一朵朵淺紅的花朵飄飄揚揚，在風中起舞，淡紫色的斑斑點點的扇面像是被紫色的墨痕渲染，輕輕搖墜，呵，合歡花落了。

風無痕

風無瀾

更無柳絮因風起。

王爺，你不會輸。

柳飄。

這裡看不見凝香殿。

她攪着手指，低頭不想讓人看見她眼底的淚光。

我在當值。

王爺？你怎麼在這裡，喜悅之色躍然于臉上。

出府

你不想去？

如果很喜歡很喜歡一個人，那麼保持距離就夠了，這樣還可以一輩子見到。千萬不要奢望靠近，人一旦有了貪欲，就注定要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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