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麟正在店子裡招待客人,一擡頭看到宋文禹站在自己面前,一時半會兒都沒認出來。一是他壓根沒有想到宋文禹會再出現在這裡,再一個便是宋文禹眼下整個人的氣質憔悴頹廢,與印象中那清冷貴公子的模樣判若兩人。
“宋右侍郎,裡頭請。”沈默麟回過神來,見四下無人,才如此稱呼宋文禹。
聽了他的稱呼,宋文禹呼吸一窒,隻覺得胸口有些悶悶的。看樣子,沈家上下怕是都知道了他與阿金之間的變故。他沉默不語地跟在沈默麟身後來到二樓的雅房坐下,這才道:“沈公子如此稱呼在下,怕是生疏了。你姐姐雖然是扔下了和離書給我,我卻沒有在上頭簽字畫押。你還可稱我一聲姐夫。”
“不過是個稱呼而已,宋右侍郎向來是個聰明人,怎麼會在乎這些表面功夫。”沈默麟擡起眼來看着宋文禹,回話有些生硬,實在是不像他平日裡長袖善舞的作風。
宋文禹心裡咯噔一下,尋思着沈默麟現如今的态度,怕就是沈家人的态度,甚至是阿金本人的态度。隻要一想到有這麼個可能性,他的心情就再也平靜不下來了。
“我今日來是想與你說一聲,我打算去江南将你姐姐接回來。”
沈默麟微微一愣,“還請宋右侍郎三思,如今王都之中形勢不明,家姐在家中又一切安好,宋右侍郎大可不必在此時此刻遠去江南。待到家姐願意回來的時候,她自然便會回來了。想必,家父也不會攔着。”
“默麟,眼下隻有你我二人在,咱們不如開誠布公地說說話,不用這般遮遮掩掩。我知道阿金定然不在沈府,所以我要去不羁山上尋她。”
沈默麟眼中的神色變了又變,“宋右侍郎,剛才我說的那些話,并不是遮遮掩掩,而是誠心勸誡。朝廷對不羁山是什麼态度,你我心知肚明。宋右侍郎若是執意前往,就不怕給山上的人惹麻煩嗎。”
“我不會給她惹麻煩的。”宋文禹斬釘截鐵地回道,他神色堅定地看着沈默麟,一字一句地說道:“默麟,你家姐是什麼樣的性子,你應當比我還要清楚。我若不去,怕是我與她這輩子的緣分,就真的沒了!我不願意這樣。”
“可若是家姐想要這樣呢?”沈默麟輕聲反問道。
宋文禹身子微微一顫,他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不,阿金不會……”
“宋公子,”沈默麟打斷了宋文禹,他将語氣放軟了些,就連稱謂也退了一步,不似之前那麼強硬了。可是,他說出來的話并不見得會讓宋文禹有多歡喜,“家姐以往在不羁山上時,總會時不時地來信報平安。可是最近,家姐已經與沈家沒有書信來往了。”
宋文禹怔怔地瞧着沈默麟,似乎是在等他的下文,卻遲遲沒有等來,“你的意思是……”
“家姐眼下,音信全無。即便我們想要送信上山,沒有山上來的信鴿,我們去信無門……若她尚在人世,她這麼做很明顯就是為了徹底割斷與這塵世間的千絲萬縷的聯系,”沈默麟說着,擡眼看向宋文禹,有些挑釁地笑了一下,“若宋公子能夠将家姐再拖入這塵世之間,在下倒是不介意助宋公子一臂之力。隻是,你可以嗎?”
“不去做,又怎麼知道行不行。”宋文禹攥緊了拳頭,不過片刻的功夫,就将先前那些紛亂的情緒給收拾整理好了。這樣的果敢,倒讓沈默麟對他又有了全新的認識。
沈默麟聞言,嚴肅的神情總算是有了些許松弛,“那沈某在此預祝宋大郎君一切順利。”
二人相互行了個禮,無聲地給了對方一個承諾。沈默麟一直将宋文禹送到門外,臨到其上馬車時,才低聲說道:“宋大郎君不妨去運來客棧一趟。那裡那位管事的郎君,或許比在下知道得還多。”
說罷,他便退後了幾步,目送宋文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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