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小太監進來傳話,皇上銮駕就到了,衆人便不再交談,各自出坐等待,一會就聽小太監由遠及近的唱喏聲:皇上駕到。衆人按位次站好,待詹簾挑起,皇帝踏步進來,衆人齊齊跪迎,媖兒腦中一片混亂,是他來了,她知道是他,她沒想到自己心跳的居然這麼快,強裝了半天的坦然一下子都不見了,甚至連擡頭看他的勇氣都沒有。
衆人都跪了下去,隻有媖兒木樁子一般的戳在那,這時感覺有人拉她的裙擺,是載垕,他早已捏了一把汗,媖兒這時才反應過來,下意識的剛屈下膝,她的手就被人攥住了,媖兒訝然擡頭,眼前是刺眼的明黃色,她腦子轟的一聲,渾身的感官都遲鈍起來,隻覺雙臂被一股大力托了起來,她就這麼傻了一般,漸漸聚焦看清了近在咫尺的面孔,是他,衆目睽睽下,皇帝牽起了媖兒的手,媖兒腦子短路了一般的被他帶着走向了正中高位之上的禦座,他的手溫暖而有力,緊緊将她的手攥在手中,直到扶着媖兒一起坐在了寬大的禦座之上。
下面的人全是一副瞠目的表情,看西洋景一般的看着正位之上的媖兒,媖兒手心開始冒汗,他卻還沒有放開她,媖兒回魂了一般的抽回手,想從座位上起來,就聽身邊的人道:“平身。”衆人才紛紛起身。
樂上,妃嫔入座,筵宴開始,熱膳一道道進上,皇家自來等級森嚴,個人按位份所用的碗碟也不同,此刻媖兒面前加了一套碗筷,正是與皇帝所用一般無二,媖兒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十四年,等級規矩早深植于心,待思路漸漸清晰,她更是不敢去碰眼前的餐具,哪怕知道坐在邊上的人是他。
皇帝不知道看沒看出她的不自在,旁若無人的夾起一筷子魚肉放到媖兒面前的盤中,媖兒沒有動,她知道下面的目光此刻都在她身上,這感覺如坐針氈,皇帝的聲音卻在這時傳來:“過年了要讨彩頭,年年有餘,你嘗嘗這道蒸魚,味道極鮮的。”他聲音不大,隻身邊近侍聽得到,可他的動作卻是人人都在看着,皇帝平日用膳隻需對着哪道菜看上一眼,便有服侍的太監夾了到盤中呈上,這會雖聽不到他說什麼,但親自夾菜的動作卻是真真的,再看媖兒居然看都沒看皇帝,也不去動一下碗筷,坐在那裡好似入定了一般,載垕急的替媖兒捏了把汗,心裡喊着:姐,快謝恩呀,可莫要惹惱了父皇啊。
“曉楠,不和胃口嗎?”他的聲音極輕,媖兒還是沒說話,皇帝又調侃道:“你不吃是要我喂你?”
媖兒吓了一跳,總算有了些表情,在座的可都是宮中重量級的人物,被他拉上龍椅已經成了衆矢之的,可不能再挑戰衆人的想象了,媖兒勉強拿起筷子吃了一小口,便又放下,皇帝看她隻吃了一點,又去夾别的菜來,有擺得遠的菜品,他居然還離了座去夾了來給媖兒。
曼妙的歌舞此時已吸引不了衆人的目光,人人都不錯目的瞅着皇帝用心挑選菜肴,再一道道擺到媖兒面前,媖兒的不自在同樣被衆人看在眼裡,這時她闆着臉不知說了一句什麼,忽的惹來皇帝一陣笑,皇帝附耳對媖兒道:“番茄炒蛋還真沒有,你成心為難我。”
媖兒如芒在背,終于繃不住的道:“何必這樣,非要人人都看着。”
皇帝輕歎道:“我隻想為你做些事,可是你總不理我,若不是今天的場合,你還要躲我到幾時?”媖兒沉默不語,皇帝向下掃一眼道:“這些人管他們作甚,嗯……便是看了也好,讓他們知道能與我平起平坐的是誰。”
媖兒淡淡的道:“你是這天下的主宰,你可以為所欲為,我不能。”
皇帝沉默了一下道:“這些年怪我,沒有照顧好你,以後,都有我。”
媖兒平靜的道:“我最難的時候已經熬過來了。”她的目光自然的看向了載垕,就見載垕一臉焦灼的一直遠遠的望着她,媖兒心裡湧起一股暖意,微笑着給了載垕一個放心的眼神。
皇帝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有些不是滋味,他們姐弟一起這麼多年,一定受了很多苦,而他缺席了她的成長,不過他有的是時間,他們還有以後,想着他道:“你放心,我也會照顧你弟弟的,再不讓你們受委屈。”
若說别的媖兒還不在乎,可提到載垕就不同了,他的照顧對于載垕意味着什麼,自然是舉足輕重的,她眼中終于有了些情緒,輕輕嗯了一聲,皇帝見媖兒松動,便想自己怎麼這麼笨,早該從載垕這裡下手的,他琢磨了下道:“載垕早該進學了,不如讓他也去上書房吧,我再為他專門請幾個老師補課。”
媖兒心裡活絡起來,能把最好的給載垕,她還有什麼猶豫的,他親自挑選的老師,光這意義就不同了,媖兒哪能沒有私心,這儲君之位,她腦中靈光一閃,垕兒若是能當太子……,媖兒用餘光悄悄的瞟他一眼,這算是利用他嗎?是不是很不應該,可她顧不得了,心底下,這天下最好的她都想給了弟弟,為了垕兒讓她做什麼都可以,媖兒平靜了下心神,點頭道:“好,這事要煩你費心了。”
皇帝笑了,小事一樁嘛,他終于摸到了媖兒的軟肋,呵呵,就便宜了載垕那小子吧,媖兒這時也放松下來,肚子真的餓了,她便去夾盤中的美味,嗯,這禦膳真不是蓋的,一口過後便停不下來,慢慢的也懶得理會衆人的目光,反正也坐在這兒了,誰愛想啥就由得他們,她先吃飽了再說,于是衆人繼續傻了一般的看着皇帝笑眯眯的給媖兒夾菜,媖兒則隻顧着悶頭吃,間隙皇帝還時不時的給她遞下茶水,直到酒足飯飽,不知她笑着說了句什麼,皇帝居然很是受寵若驚,一會又是傳旨賞了禦廚,可見得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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