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萁見好就收,偷使一個眼色給江泯,沖書院上下一福又朗聲道:“我江家平白遭了飛來橫禍,偏這事荒唐得緊,真是說也說不清,我江家可不能認這等屈事。書院師生都是有識之事,我這個當嫂嫂煩請諸位先生郎君做個見證,就讓阿泯與我公爹滴血認親,衆人也好看看阿泯是不是江家親子。”
鶴山書院上下議論紛紛,好事者搶先應下,書院山長撫須道:“如此,老夫便做個主事人。老夫有幾分薄面,想來也請得動顧家郎。”
阿萁忙叫江泯謝過。
叔嫂二人順勢又交換了一個眼色。
等得書院在堂中擺開架式,江大與江石一同趕來,一家人又靜坐一會等來了顧蘊之與康信縣主。康信見江家在書院滴血認親,端得有恃無恐,拉拉顧蘊之,低問:“阿郎莫不是真錯了?”
顧蘊之有些發怔,沒有答話。
書院上下看看江大與江泯,哪裡像父子?再看看顧蘊之與江泯,哪裡不像父子?諸人心裡直犯嘀咕。
山長暗暗搖了搖頭,見人到齊,吩咐仆役将一碗清水放在桌案當中,學生中有機靈交頭接耳幾句,削了一根竹刺上來,笑嘻嘻道:“公正起見,公正起見。”
阿萁勾起唇角冷笑,江石看她這昂首的模樣,低笑不已。
“阿泯,你為子,先刺手放血。”阿萁搶先道。
江泯點頭,先對着山長一揖,接過仆役手中竹刺,刺穿指腹,幾滴殷紅的血滴入清水中。
阿萁又對江大道:“公爹,請刺血一驗。”
江大大步前,學着江泯對着山長一禮,拿過竹刺刺了幾滴血,那仆役睜大眼,看着血在清水中交融,失聲喊道:“融了融了。”
山長看了一眼,道:“确實相融。”幾個師、生也圍過來細觀。
康信大驚,揮開衆人寒着臉上來看了看,千言萬語噎在喉中,不忍看顧蘊之的臉色。
江泯回過頭,看着顧蘊之靜立在那,仿若抛在那一把孤影,二人相對半晌,最後,還是顧蘊之默默移開目光,喚康信道:“縣主,歸吧。”
江大過來拍拍江泯瘦弱的肩膀,江泯鼻中一酸,江大一如既往,小山一般地護在他的身後,多日的糾葛、委屈、無措、愧責都有可依之處:“阿爹。”
“你兄嫂幫你向山長請了三日假,走走走,回家見你娘,晚上陪阿爹吃酒。”江大搓搓指尖,血止了,卻留着一點刺痛。
江泯也搓搓指尖,他也留着一點刺痛。
父子對視一眼,俱笑出聲。
江娘子扶着婢女守在院門口,等了又等,等了又等,似等了花謝花開,又似等三秋風涼,才看到自家馬車歸來。她看到江大親自駕着車,江泯坐在一邊車轅上,父子二人也不知說些什麼,歡笑不已,她不由喜極而泣。
淚眼中江大将缰繩馬鞭甩給江泯,棄了車,急步向她走來,她又想起初識之日,凄風苦雨,何等有幸,才與君相逢。
姬殷聽手下回報,頗有些吃驚:“滴血認親竟真作不得準,阿汜,你雖不學無術,倒也不是一無是處啊。”
他對面的少年郎衣垮發散,歪歪斜斜地倚在那,得意非常:“舅舅,願賭服輸,可别賴賬啊,你要是賴賬,我就找幾百個乞兒在你王府大門前乞食唱曲兒。”
姬殷湊過去,勾唇笑道:“樓淮汜,你好肥的膽,敢訛詐起我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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