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合攏折扇,笑道:“勸你别病急亂投醫。再說了,此地河流改道,總計廢棄六條江河支流,對你這位山神老爺來說是天大的好事,就别瞎折騰了,被你兼并了我那些轄下舊水域,就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附近其餘幾位山神、土地公,如今都眼巴巴等着禮部工部着手大渎改道一事,至于那些江水正神和品秩低微的河伯河婆,則是聽天由命了,雖然陪都那邊的禮、工兩部官員,承諾大骊朝廷會安排退路,可就怕隻是些場面話,一旦翻臉不認賬了,找誰訴苦?
老人氣呼呼道:“好個屁的好事,地盤大了,是非就多,何況原本都是屬于你這條跳波河的,我糟心,你一走,留我一個,算怎麼回事,幫你守墓啊?你生前是官大些,可我好歹也是個生前封侯、死後美谥的,怎麼都輪不到老子來給你岑太傅看守陵墓吧?你還真當自己是皇帝老爺啊。”
年輕人勸說道:“就算就此斷了人間香火,靠我積攢下來的那些家底,加上以後再跟你借些香火,你那疊雲嶺就當養了個光吃飯不幹活的廢物客卿,估計再熬個一甲子終究不難,你得這麼想,山下凡俗夫子,六十年也差不多是活了一輩子的歲數了,我還有什麼好抱怨的。”
那個青衫客停下腳步,抱拳笑道:“散修曹沫,見過疊雲嶺窦山神。”
自稱是山澤野修的曹姓男子,再轉頭望向那位年輕男子,“這位想必就是這條跳波河的岑河伯了。”
疊雲嶺山神窦淹,生前被封為侯,曆任縣城隍、郡城隍和此地山神。疊雲嶺有那仙人駕螭飛升的神仙典故流傳市井。
跳波河的河伯,岑文倩,生前曾經擔任過轉運使,住持一國漕運疏浚、糧倉營建兩事,官至禮部尚書,死後被追贈太子太保,谥号文端。
老人笑着點頭,高高舉起雙臂,與這位曹姓仙師抱拳還禮,“幸會幸會。”
呦,小娃兒看着年輕不大,眼光倒是不錯,竟然認得出自己和岑文倩,尤其身邊老友,是出了名的深居簡出,不管誰大駕光臨跳波河,一律閉門謝客,架子比那江河正神還大了。
岑河伯依舊是裝聾作啞的犟脾氣,窦淹也無可奈何。
岑文倩這條河的老魚跳波嚼花而食,在山上山下都名氣不小,來此垂釣的山上仙師,達官顯貴,跟河裡獨有的杏花鲈、巨青一般多。
幾百年間,也沒見岑文倩與誰套近乎,換成是山神窦淹的話,早結識了幾大籮筐的豪貴公卿,再拉攏為自家祠廟的大香客。
其實大骊京師、陪都兩處,官場内外,即便有不少文人雅士都聽說過跳波河,卻沒有一人膽敢因私廢公,在這件事上,為岑河伯和跳波河說半句話。
青衫客環顧四周,微笑道:“岑河伯果然如外界傳聞一般,性情散淡,根本不在意香火的多寡,隻管着河内水裔不犯禁即可,不屑經營山水氣數。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被跳波河恩澤的數十萬百姓,已經差不多有兩百年,沒有出過一位二甲進士了,隻是斷斷續續冒出過兩位同進士出身的……‘如夫人’?”
其實一早的跳波河,無論是山水氣數,還是文武氣運,都十分濃厚醇正,在數國山河享譽盛名,隻是歲月悠悠,數次改朝換代,岑河伯也就意态闌珊了,隻保證跳波河兩岸沒有那洪澇災害,自家水域之内也無旱災,岑文倩就不再管任何多餘事。
以至于岑文倩至今還是一位河伯,不然以跳波河的名聲和水運濃郁程度,怎麼都該是一位朝廷封正的水神老爺了,甚至在那一國禮部供奉的金玉譜牒上邊,擡河升江都不是沒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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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淹忍着笑,憋着壞,好好好,解氣解氣,這小子拐彎抹角罵得好,岑文倩本來就是欠罵。
無論是生前官場,還是如今的山水官場,疏散清淡,潔身自好,不去同流合污,半點不去經營人脈,能算什麼好事?
隻是事到如今,一想到老友岑文倩的處境,窦淹便有些心酸。
不過聽着那“如夫人”的調侃,窦淹又有些啼笑皆非,這個官場說法,有點損啊。
賜同進士出身,相較于一甲三名和二甲進士,類似“小妾”嘛,就像女子并非正房原配,當然就是“如夫人而非夫人”了。
聽着一個陌生人的含蓄挖苦,岑文倩倒是不以為意,畢竟不是那種劈頭蓋臉的登門罵街,就當沒聽明白好了。
見那外鄉人挑選了一處釣點,竟然自顧自拿出一罐早就備好的酒糟玉米,抛灑打窩,再取出一根青竹魚竿,在河邊摸了些螺蛳,挂餌上鈎後,就開始抛竿垂釣。
窦山神是個天生的熱心腸,也是個話痨,與誰都能攀扯幾句。
“這位曹仙師,哪兒人啊?”
“大骊本土人氏,這次出門南遊,随便走随便逛,踩着西瓜皮滑到哪裡是哪裡。”
“這敢情好,要是再晚來個幾天,說不定就與杏花鲈、大青魚錯過了。”
“窦山神,此話怎講?”
岑文倩輕輕咳嗽一聲。
窦淹卻懶得理會岑河伯的提醒,反而起身來到那位曹仙師身邊蹲着,自顧自說道:“曹仙師有所不知,如今大骊那邊大渎改道,跳波河說不定就要成為往事了,不少水裔都已經開始搬遷,屆時河床裸露,兩岸杏花枯死,何談什麼杏花鲈。”
陳平安點頭道:“如此一來,跳波河确實遭了大殃。虧得我來得巧。”
後邊那句話,聽得窦淹心涼了半截。
“曹老弟,我見你面善,也不與你兜圈子,不妨與窦老哥說句透底的話,你該不會是大骊京城工部的官員吧?表面上垂釣自娛,事實上是勘驗山川河流?官兒大不大,老哥看人的眼光,一直不差,看老弟你這一身官氣,啧啧,不小,真真不小,得是一司主事起步吧?以後職掌一司,我看問題不大。”
“如果我沒猜錯,曹老弟是京城篪兒街出身,是那大骊将種門戶的年輕俊彥,所以擔任過大骊邊軍的随軍修士,等到戰事結束,就順勢從大骊鐵騎轉任工部任職當差?是也不是?!”
“再看曹老弟這一身山水相貌,錯不了,絕對錯不了,隻是不知道如今是在那京城工部衙門的虞部、還是水部高就?”
工部這兩司郎官,掌天下川渎山澤、官驿橋梁、堰堤河渠一切政令事務,不可謂不位高權重。
陳平安一直沒有搭話。
這位窦山神要是去擺算命攤子,會餓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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