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那我要是闖過兩次呢?”玄彌先生一愣,“沒人可以闖過兩次,你現在沒有實體,稍有不慎便是魂飛魄散。”蘇杳杳厚着臉道:“你都說了,我是得天獨厚之人嘛,而且我又拜了你為師,我要是堅持不住,就靠師傅搭救了。”玄彌先生咳了一聲,“不行。”“必須行!”“為何?”蘇杳杳提起裙擺,大馬金刀坐到了玄彌先生的對面,鮮紅的指尖在桌上敲了敲:“誰叫你诓我來着。”畫面定格,漸漸布滿蛛網似的裂痕,間隙拉大,碎片一點一點剝落,沈恪被一股巨力拉扯,轉眼又換了另一番景象。大軍壓城,戰旗獵獵,皇宮内滿是堆疊起來的屍體。沈恪握着滴血的長刀,旁邊是獨臂的蘇承業,他鬓邊華發已生,單手舉劍依稀能瞧出昔年英勇之姿。金銮殿上,沈珏雙手被捆,一根麻繩一頭提着他,一頭吊在梁上。朝廷腐敗,佞臣當道,忠勇之士毫無地位,貪官污吏卻狼狽為奸,貪生怕死之輩無數,正是民不聊生之時。誰也不曾想到,沈恪會在這個時候“複生”,并且火速與造反的蘇承業彙合,名正言順後便對腐爛的朝廷發起了進攻。城門被逼瘋了的百姓打開,幾乎沒費多大的力氣,一路人馬便殺入了皇宮。“沈恪!你……”沈珏咬牙切齒剛一出聲,便有狗腿之人在他身上刺了一刀,疼得他驚叫:“啊!”“别來無恙。”沈恪語氣冷淡,眉間戾氣難掩。沈珏自知已經沒了活路,索性也就撕破了臉皮:“你要殺便殺,何必如此辱人。”“辱人嗎?”沈恪勾了勾嘴角,“可本王覺得還不夠。”他招了招手,從朱紅描金門外進來一人,此人沈珏認識,專執千刀萬剮之刑。“最後一滴血流幹淨之前,本王不想讓他死了!”“是!”那人手腕一翻,甩了把柳葉似的薄刀出來,隻聽“咻”一聲輕響,薄如蟬翼的一片肉飄到了地上。沈珏嘶叫出聲,剛張開嘴,就被塞進了一團又黑又臭的抹布。冗長的夢境裡,根本就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在解決了沈珏一黨後,沈恪順勢登基,蘇承業雖隻有左手能拿劍,可他依舊是戰場上的一尊殺神。新皇手腕鐵血,根本不念一點私情,貪官污吏,腐敗世家迅速被連根拔起,權利的更疊自是有凋敝也有新的崛起,百廢待興,萬裡河山正在一點一點恢複生機。大半年時間過去,待一切都有條不紊漸漸走上正軌後,蘇承業便辭官,回家榮養。将軍府還是原來的那個将軍府,隻是舊人不在,一切已物是人非。諾大的皇宮裡就隻剩下了沈恪孤零零一人,每日都忙到夜深人靜時,他才有資格抽出時間去想俏俏。燒毀的齊王府舊址并沒有重新修葺,頂着殘垣斷壁與日漸繁華的京城格格不入,可沒有人敢發出一點置喙的聲音。因為他們知道,那是皇上和皇後曾經的家。也知道,那裡曾經發生過什麼。京中有人編了冊子,說書人口沫橫飛的開始講述,一場壯烈的恩怨情仇,引得茶館酒肆日日高朋滿座,有時候聽得人捧腹,有時候又不禁令人潸然。偷得空閑的沈恪也微服去了一次,故事有些像他和俏俏,卻又與他們的曾經相去甚遠。臨走時,他賞了說書人一錠銀子,跨出茶肆大門,天又開始落起大雨。濕氣沾上袍角的時候,有一個白發道士攔住了他的去路。“這位公子,可否借把傘。”便裝的暗衛要攔,沈恪卻揮了揮手,徑直将雨傘遞了過去:“師傅請。”道士朗笑幾聲:“我可當不了你的師傅。”大點大點的雨沖刷着漆黑的瓦片,檐角水流如注,沈恪沒再說話,也沒有往前走。“癡兒啊……”沉默之中,道士歎息一聲,“你都看到了?”沈恪回答:“看到了。”須彌山上的八卦陣可不是那麼好闖的,在烈火焚身之時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的蘇杳杳,卻在八卦陣裡痛至尖叫……那是來自靈魂的痛楚,若心智不堅定,進之則灰飛煙滅。沈恪想拉她出來,或者陪她一起進去。可在當時,他隻是往事的旁觀者,除了能看見,聽見,他觸碰不到任何,發不出一點聲音,也無法改變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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