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晟讓所有人退下,一個人坐在燈下看着那塊玉佩。比之他如今常佩戴的玉佩,這玉佩的雕紋着實不穩重,哪怕雕的是龍,瞧着也憨态可掬,可愛有餘,莊重不足,壓根不适合一國之君佩戴。可就着燭光細細打量,會發現它的龍鱗上還有更精細的雕紋,竟是一幅幅山川湖海圖,畫它的人仿佛對大盛山河了然于心,輕輕松松就将它們繪制在小小的龍鱗上。姬晟緊握着手裡的玉佩,明明它奇異地散發着溫熱的暖意,他心裡卻一片冰涼。她對他是用過心的,卻毫不猶豫地把給他準備的禮物扔進池水裡。她知道他曾要殺她,所以她對他、對盛京再也沒有留戀。她仗着父皇的寵愛奪了權柄、她把他囚于宮中逼迫他與她苟且偷歡、她不說那些人罪有應得隻直接把人處置了,他難道不該殺她嗎?她不也曾日日喂他秘藥,讓他時常昏迷不醒,見不了任何人嗎?何況,他最後也沒忍心,他已經叫人帶着急旨去收回前面對薛昌的密命了。過去那些事,她一句解釋都不曾給過他。姬晟收起玉佩,躺到龍床上抱着容雙入睡。就一次容雙坐起來,讓兩個小宮女不用伺候自己了,她打量着姬晟的神色,發現姬晟難得心情不錯。撈起塊玉佩就這麼高興嗎?姬晟心情确實不錯,他走近,支着躺椅扶手親了親容雙。躺椅承受了第二個人的重量,咯吱咯吱作響。“皇姐,”姬晟說道,“你是我們姬家人。”容雙暗暗磨牙,這家夥還知道她姓姬啊,他不是一向最講禮義道德的嗎?是她失憶了,他又沒失憶,為什麼還和她攪和在一起?容雙說:“我知道,皇弟你最好也記住。”姬晟又不吱聲了,起身拉着容雙去用膳。吃過飯後,姬晟才說:“太醫說你經常待在屋裡也不好,可以去校場練練騎射,多曬曬太陽,對身體會好些。”容雙有些狐疑地看了眼姬晟,覺得他腦子可能又出了什麼毛病。不過天天悶在屋裡确實沒甚趣味,容雙也不介意去校場轉悠一下。姬晟仿佛沒政務在身,還親自領着容雙去校場。因為前兩代帝王都不好美色,有許多宮殿荒棄已久,當初有人來問容雙要不要翻修這些宮殿,容雙算了筆錢,大手一揮,叫人把它們全拆了,改成她習武用的校場。這幾年來哪怕政務纏身,容雙每天也會到校場練習騎射。這也是她回北疆遇到敵襲時能第一時間翻身上馬殺敵,還直接帶人殺到對方老巢的原因。姬晟想到那些觸目驚心的戰報,又緊抿着唇,好心情沒了大半。他甚至覺得哪怕不是蠻族突襲,容雙也會帶着“容家軍”直接殺過去,容雙那一系列果斷又決絕的決定,看着絕對不是臨時起意。她籌謀數年,或許為的就是那一戰。和姬晟不同,容雙到了校場,心情立即松快起來。她看着遼闊的校場非常滿意,在宮裡待久了,感覺哪裡都憋悶,這處倒是開闊得讓人身心舒暢。容雙催促姬晟:“皇弟還有政務要決斷吧?快些回去吧,不必在這裡陪我。”姬晟哼了一聲:“誰要陪你。”他看了眼徑直領着小宮女去馬廄挑馬的容雙、根本不打算再理會他的容雙,心裡更加不爽。這女人眼裡從來都沒有他。人已經走遠了,姬晟吩咐留守校場的人:“看着一些,别讓長公主在校場太久。”今時不同往日,容雙身體還沒完全康複,經不起折騰,哪怕她原來精于騎射也不能在校場待太久。姬晟叮囑完了,立在原地看着一身獵裝的容雙牽出她的馬來,輕輕松松上了馬,迎着日光騎馬在校場中奔馳。她的容顔依然如盛開的花兒般明豔。她一直都和其他人不一樣。如果她不要權柄,也不要當他的皇後,那她想要什麼?去年離開盛京的時候,她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回來?如果不是她受了重傷昏迷不醒,她是不是再也不會回到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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