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讓你們看着這條閹狗嗎?怎麼有人在裡頭?”“鐘頭,好多弟兄們心裡都憋着一團火,就是打這閹狗兩拳消消氣而已,我們也不得不通融通融。”鐘南風見那個背對自己的少年站起身來,雖說人瘦弱矮小,卻一手猶如死狗一般提着張甯的領子,滿臉倔強不服氣地瞪着他,他到了嘴邊的罵聲頓時吞了回去。想到還在那等着的死硬卻又讓人火大的杭州知府,以及同來的那個少年小秀才,還有那個戚家軍老卒,他也就顧不上這點小纰漏了,動了動下巴說道:“好,你這小子敢打閹狗,有點骨氣,有種就帶着人跟我來!”對于鬧事的這些打行人士,小北不太了解,此刻摸不清楚說話的這個所謂鐘頭到底是什麼人,可無論如何也應該是領頭者之一。于是,她也不拖泥帶水,答應一聲就直接揪着張甯往外走,跨過門檻的時候,她見鐘南風背對着自己,心裡甚至起了丢下張甯去挾持這家夥的沖動,可好歹硬生生壓了下來。汪孚林還沒找到呢,北新關裡什麼情形她還摸不準,得冷靜,不能着急!北新關往日稅關太監見客的地方,此時此刻凃淵占了左手吓你沒商量想死想活?哪怕小北根本不願意留在這,聽兩個和她完全不相幹的人說什麼有的沒的,可此時此刻凃淵這開場白,就算是不感興趣的她,也不由得大吃一驚。至于作為當事者的張甯,那表情就更如同見了鬼似的。好在小北雖說一隻手揪住了他的領子,可終究他的雙手還是活絡的,這會兒他就使勁用雙手拍了拍臉,繼而惱火地反問道:“凃府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丢東西的事,我才懶得管。我隻想告訴你,這會兒隻怕彈劾你的奏折都星夜兼程送到京師去了!北新關一出事,布政司、按察司、都司,三大衙門全都袖手旁觀,邬部院和巡按巡鹽的禦史全都不在,誰也不想救你。如果你死了,激變良民,這是第一樁罪過;揩油稅金,這是第二樁罪過;至于第三樁第四樁,要編排還不容易,反正你死了,什麼樣的罪名别人都能想出來!光是錦衣衛杭州分司那個百戶駱邴原,你也不想想,你能指使得動他?”張甯一張臉頓時變成了白色。他原本還存着脫困之後使勁報複這些泥腿子的念頭,可現如今察覺到自己的處境,他隻覺得頭皮發涼,竟是不由自主地問道:“凃府尊,你既然敢親自進虎穴,那就是有心救咱家對不對?隻要你能救咱家這一次,咱家一定不會忘了你的,今後一定會報答……”放屁,若隻是你這個死太監,老子才懶得親身涉險,還捎帶上了一個汪孚林!這北新關還有個南京戶部分司主事呢!凃淵眼睛一瞪,把張甯那後半截話給噎了回去。他掃了一眼旁邊那依舊揪着張甯不放手的小少年,見其臉色茫然,分明是有聽沒有懂,他心下稍安,這才沉聲說道:“這些打行中人要散去,就得給他們保證。但是,沖擊北新關這一條罪名非同小可,我保證隻緝拿首惡,其他不問,但這終究要經過布政司以及邬巡撫,而且張公公你若是能安然脫困,你的承諾同樣重要!說句不好聽的,你這次本來不死也要脫層皮,幾乎沒希望再留下來當這個稅關太監!”“高胡子一定會殺一儆百。”這是凃淵沒有說出來的潛台詞,而在宮裡呆過很多年的張甯哪裡會聽不出來。高拱可不像那些會和太監打好關系的首輔,這一位比當年的嚴嵩更得隆慶皇帝信任,大刀闊斧,勇往直前,根本就不把他們這些太監放在眼裡,如果真的被高拱抓到小辮子,别說是稅關太監當不成,說不定他會被趕到南京去種菜,又或者到哪個皇帝的陵墓去司香!想明白這些,他就動作僵硬地點點頭道:“凃府尊的意思,咱家明白了。你怎麼說,咱家就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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