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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頁(第1頁)

深冬,末世氣息在空氣裡肆無忌憚的翻滾,春天遙遙無期。被辭退也沒什麼不好,金融危機大家都躲不過,到最後我隻能這樣無力的安慰自己。回到家,開門的人是肖哲。我已經有一段日子沒見他,他把頭發剪得出奇的短,腦門又大又亮,大概是屋内暖氣溫度太高,他的額頭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但他渾然不覺。&ldo;等不了你,我們先吃了。&rdo;他說。我在餐桌旁坐下,問他:&ldo;我爸他們呢?&rdo;他說:&ldo;吃完散步去了。&rdo;答我問題的時候,他并不看我,而是捏着一大把筷子,皺着眉頭,沉思不已。我忍不住問他:&ldo;你盯着筷子能看出個啥?&rdo;&ldo;我在研究一個正常的成年人一隻手最多可以拿幾雙筷子,你知道嗎,很神奇‐‐左手和右手是不一樣的。&rdo;好吧。他卻不肯罷休,做出最雷人的動作,跑到我面前來興高采烈地拉起我的手腕,催促我說:&ldo;不信你試試……&rdo;我下意識的縮回我的手腕,大約是因為用力過度,他意識到我的窘迫和抗拒,恍然大悟之後連連擺手說:&ldo;别,你可,你可千萬别覺得剛才是我故意設計的……&rdo;我繼續看着他,他的臉漲得通紅,表情十分難堪。坐回我的對面,他抱着自己的腦袋沉思十五秒,歎了口氣,這才擡眼看我,問我說:&ldo;馬卓同學,你是不是覺得我從頭到尾都特别失敗?&rdo;&ldo;還好吧。&rdo;我沒好氣的說。&ldo;我很好笑的,&rdo;他說,&ldo;在遇到你之前,我以為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聰明;在遇到你之後,我卻發現自己是世界上最笨的人。沒有你之前,我似乎沒有對照,孤芳自賞。呵呵,就算我被人打的時候,我都是看不起他們的,你信麼?可是遇到你,我才明白我這個人身上真是沒有優點,一無是處。其實我很想保護你的,可是我知道很多時候其實都是你在保護我,我努力再努力,隻是為了靠近你那麼一點點,結果無論eq還是iq,我都遠遠落後于你。你說,這不叫失敗,還有什麼叫失敗?&rdo;認識他n多年,很少聽他一口氣講這麼長的句子。但他講的特流暢,像為了參加演講比賽早就打好腹稿一般。說完這一大段,他臉上的紅潮漸漸退去,眼神一如當年那個執着的少年,清澈而透明。我知道他在等我的答案,所以我很認真的回答他:&ldo;不,你不失敗。&rdo;&ldo;你是在安慰我嗎?&rdo;他不甘心的追問。&ldo;告訴你一件事吧,我被律師事務所辭退了。你看,我努力了那麼久,做了那麼多,卻是這樣的一個結果。那你覺得我失敗不失敗?&rdo;&ldo;不失敗!&rdo;他飛快的說,&ldo;我早就盼着這一天了。&rdo;算了算了,跟他真是沒法溝通下去。&ldo;我覺得這就是命吧。&rdo;他說,&ldo;雖然我學天體物理學,但我卻相信命運。隻有命運能解釋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我身邊,難道不是嗎?&rdo;話題被他越繞越遠之後我才發現他壓根需要的就不是我的安慰,他隻是需要傾聽。于是我隻能低頭喝湯不再接茬,等待他更驚人的語句出現。果然,他又繼續說:&ldo;馬卓,我有一件事要通知,很嚴重。&rdo;&ldo;嗯。&rdo;&ldo;我決定對我們的關系做一個修正‐‐我們不再是單純的朋友了,而是戰略夥伴。方式是:我們從現在開始保持探讨學術問題的習慣,一天至少一個小時‐‐就像我們高中時那樣,因為有研究表明,兩個高智商的男女共同讨論學術問題,即使是不同研究領域不同研究方向的,不僅有助于學術方面的研究進展,而且有助于促進人的身心和諧,你懂嗎?天人合一,這是我最近研究的方向。&rdo;&ldo;你不是學天體物理學的嗎?&rdo;我說。&ldo;我認為物理學的金鑰匙就是哲學,你的觀點呢?&rdo;他伸出一隻手,慷慨的邀我發表意見,我完全沒任何意見。書上怎麼說來着?兩根平行線,永遠沒有交點?我不會那些文绉绉的語言,反正就是這個意思,反正說的就是我和肖哲。&ldo;你快吃,吃完我們也出去散散步。&rdo;肖哲說,&ldo;小時候我爺爺就常常對我說,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rdo;說完這些,他滿懷期待的看着我。那眼神讓我覺得,如果我拒絕他,我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人情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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