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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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綠倒沒有抱怨什麼，她拿鏡子照了照臉，确認不用補妝之後，留在原地等待重拍。季筠的視線她注意到了，但她壓根沒在意。蘇綠腦子裡全是和景初有關的内容，他的眼神、表情、動态……蘇綠深吸了口氣，等待陳星河指出缺點。陳星河的咆哮聲不出意料地響起：“季筠你怎麼回事？小蘇都入戲了你還沒入戲？你腦子裡在想什麼？你們拍攝慕風華是典型的大女主角色，她一生中有過幾段刻骨銘心的愛情，但她并不拘囿于感情，陳星河也無意把她塑造成時下流行的瑪麗蘇型女主角。所謂大醫，大醫精誠，治病救人、仁濟天下才是本心。慕風華是醫者，見景初的第一面，她必然不是被景初的皮囊所打動的。在蘇綠看來，如果季筠演繹的是一般的瑪麗蘇型女主，她的表演還算合格。但《大醫風華》是陳星河的作品，慕風華性格大氣，醫術精湛又心懷天下，并不是季筠擅長駕馭的類型。“陳導，抱歉……”季筠硬撐着扯出一個笑容，“我再分析分析角色。”陳星河歎了一口氣：“我知道，這個角色有些為難你，你再仔細考慮考慮。”剛開拍幾分鐘，導演就把女主角痛罵了一頓，反倒是第一次拍戲的新人一點事沒有——這個變故讓劇組衆人面面相觑，不約而同意識到了一點——這個演景初的新人不簡單。别的不說，就他和季筠的這場對戲，明眼人都能看出兩人之間的差距。景初是真正融進戲裡了，慕風華卻還在戲外。一刻鐘之後，這場戲的第二遍重新開拍。蘇綠注意到，季筠的眼神變了。比之第一遍的志得意滿，這一次，季筠眼中多了一分莊重，看向蘇綠時的漫不經心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十足的認真。季筠的演技不壞，她的成功固然有蘇綠死去的因素在内，但如果沒有一定的能力支撐，她也走不到現在的地位。而當季筠認真去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她基本能夠達成目的。……又是一次憑欄對視。慕風華初見景初，一開始隻是随意的停駐，當她意識到景初生了重病之後，她眼中隻剩對病人的悲憫。“過！”陳星河鼓了鼓掌，沒給演員們喘息的機會：“下一條！”下一場對手戲，是景初又一次發病，慕風華為他治病的一幕。本來這場戲該往後推，但因為後面蘇綠沒有戲份，加上三千萬的助力，蘇綠所有的戲份都被提到最前面拍。這場戲不難，無非是景初的妝容更蒼白、整個人表現得更病态而已。對蘇綠來說，她最需要展現的是景初的求生欲，即使拖着一副病體，景初從未放棄過生的希望，他對生命和健康充滿了渴望，這和慕風華追求的大醫精神是不謀而合的。“咳咳……”蘇綠緊閉着雙眼，時不時發出一聲低咳，膚色也由蒼白變得臘黃，他躺在床上，偶爾睜開眼，眼中滿是血絲，咳一聲，就咳出一點血。季筠坐在床前，手指搭在蘇綠肩膀上，神情專注，眉頭慢慢糾起。醫生和病人，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都體現了兩個演員間的出色配合。但第二次睜開眼，蘇綠隐約察覺到了不對。是鏡頭的問題。拍戲的過程中，走位和站位非常關鍵，出色的演員往往懂得找尋最合适的鏡頭，以達到出色的拍攝狀态。蘇綠就很擅長找鏡頭。但今天不同，今天拍攝的這一幕，蘇綠自始至終都躺在床上，反而季筠可以根據鏡頭變換動作——她隻需稍稍一擡側臉，蘇綠的臉就被擋得隻剩下巴。這個鏡頭，蘇綠本就沒有正面特寫，側臉一被擋住，她整個人更是成了季筠的陪襯。雖然在電視劇集裡，配角往往是主角的陪襯，但蘇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襯托季筠。她想了個主意。季筠搭完脈，蘇綠壓抑住聲音，說出了自己的台詞：“我是不是快死了？”季筠沒有出聲。“你能不能救我？”不等季筠回答，蘇綠就自嘲一笑，“其實從很久之前，我就知道了答案。人總是要死的，至少我沒有苟且活着。我有很多錢為我續命，能找到最優秀的醫生、最珍貴的藥材。”季筠壓住蘇綠的被角：“你不會死的。”就算在這時候，鏡頭裡占據大部分的依然是季筠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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