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立刻一凝。諄哥像霜打得茄子似的焉了,喃喃地朝着徐嗣誡喊了一聲&ldo;五弟&rdo;。而徐嗣誡見徐令宜闆了臉,吓得往十一娘身邊直躲。太夫人直搖頭,忙在一旁解圍:&ldo;大過年的,怎麼開口就訓。你就不能說兩句好聽的話?&rdo;徐令宜欲言又止,一副對太夫人的幹涉無可奈何的樣子。十一娘看着就笑着把諄哥兒抱下了炕:&ldo;時候不早了,我們早些起身吧!&rdo;徐令宜趁機下台,和十一娘帶着孩子起身告辭。剛走出院子,迎面碰上了徐令寬和五夫人。大家打了個招呼,徐令寬和五夫人去了太夫人那裡,徐令宜等人則去了弓弦胡同。羅家門前挂了大紅的燈籠,貼了對聯,門上貼着大紅的&ldo;福&rdo;字,牆角、院子的花樹都系上了紅繩,喜氣洋洋的。徐家報信的婆子早他們一步到,羅振興和大奶奶在垂花門前迎接他們。看見徐嗣誡,兩人都不禁打量他。十一娘不動聲色,按長幼讓三個孩子給羅振興和大奶奶行了禮,接了兩人的壓歲錢。羅振興領了他們去拜見大老爺和大太太。大奶奶湊在十一娘耳邊道:&ldo;想着孩子總是要走外家的,就委婉地跟娘說了。娘知道孩子養在佟姨娘名下,到也滿意。&rdo;大太太關心的是諄哥的利益。既然他的利益不受傷害,也就沒什麼不放心的了!十一娘點頭,随着去正房拜見了大老爺和大太太。大老爺留了徐令宜說話,大奶奶則十一娘和孩子們留在大太太屋裡。許媽媽代大太太賞孩子們壓歲錢。待到徐嗣誡的時候,她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孩子,吓得徐嗣誡無論如何也不願意上前。十一娘看着眉頭微蹙,上前牽了徐嗣誡手,幫他接壓歲錢。一旁的四奶奶看着立刻哈哈一笑,掏了紅包出來塞給徐嗣誡:&ldo;這是四舅母的。&rdo;又和徐嗣谕打招呼:&ldo;這是二少爺吧?長得可真是俊。&rdo;給了徐嗣谕和諄哥一人一個紅包。她這樣一番鬧騰,屋裡的氣氛又活躍起來。看來,自己的這位四嫂也是個機敏人。十一娘看着心裡暗暗點頭,将早就準備好了的壓歲錢給庥哥。庥哥喜笑顔開地接了,剛給十一娘作揖說了聲&ldo;恭賀新禧&rdo;,就被諄哥拉了過去,指了徐嗣誡道:&ldo;這是我五弟!&rdo;庥哥好奇地打量徐嗣誡:&ldo;他長得像小姑娘。&rdo;諄哥立刻糾正他:&ldo;他是弟弟,不是妹妹。&rdo;又指了庥哥對徐嗣誡道,&ldo;這是大表弟。快喊大表弟。&rdo;一本正經,像個小大人似的,惹得滿屋女眷都笑了起來。四奶奶笑得尤其慡朗:&ldo;四少爺,庥哥可不是五少爺的表弟,是表哥。&rdo;諄哥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赧然地笑了笑。而徐嗣誡望着滿屋子陌生的笑臉卻顯得有些惶恐。他不知所措地顧目四盼,看見了一旁的十一娘,這才安靜下來。十一娘感覺到他的不安,上前摸了摸他的頭,笑着指了庥哥:&ldo;這是你大表哥。&rdo;他這才輕輕地喊了一聲&ldo;大表哥&rdo;。&ldo;五表弟的聲音真好聽!&rdo;庥哥眼睛瞪得大大的。&ldo;那當然。&rdo;諄哥很得意的樣子,&ldo;他可是我五弟。&rdo;又道,&ldo;你屋裡有沒有松餅。他最喜歡吃松餅了!&rdo;&ldo;沒有!&rdo;庥哥顯得有些不好意思,&ldo;不過我們家有核桃蘇、栗子糕、窩絲糖。都挺好吃的。特别是栗子糕,是我們家自己做的。&rdo;說着,挺了挺胸,&ldo;十一姑母在家的時候也愛吃!&rdo;然後眼巴巴地望着十一娘,一副尋求她支持的樣子。十一娘怎麼能傷了孩子的自尊心,立刻點頭:&ldo;不錯,我們家的栗子糕綿和又香甜,很好吃。&rdo;庥哥聽了小腦袋啄得像吃米的小雞似的:&ldo;我沒騙你吧!十一姑母也說好吃。&rdo;大奶奶看了&ldo;撲哧&rdo;地笑,覺得大太太病着,幾個孩子在這裡待久了不好,喊了杭媽媽來:&ldo;把幾位少爺帶到東次間去吃點心去。&rdo;杭媽媽笑着曲膝應&ldo;是&rdo;,庥哥卻大聲道:&ldo;不行,不行,五姑母還沒來。我們還沒有收到五姑母的壓歲錢呢!&rdo;大家笑得不行。就有小丫鬟進來禀道:&ldo;五姑爺和五姑奶奶來了!&rdo;大家一聽,笑得更厲害了。倒把進門的錢明和五娘笑得摸頭不知腦。四奶奶在一旁解釋道:&ldo;我們庥哥怕少了五姑父和五姑母的壓歲錢呢!&rdo;錢明聽了笑起來,立刻從衣袖裡摸了紅包出來:&ldo;一個人一個!&rdo;庥哥歡歡喜喜地上前接了。諄哥卻有些拘謹。庥哥湊在他耳邊道:&ldo;五姑父最好的。你别怕。&rdo;諄哥這才接了,輕聲向錢明道謝。錢明看着他的目光十分的柔和,問他:&ldo;怎麼沒見侯爺?&rdo;諄哥垂手恭立:&ldo;爹爹和外公在書房裡說話。&rdo;錢明笑眯眯地點着頭,然後遞了紅包給徐嗣谕和徐嗣誡。徐嗣谕表情淡淡地道了謝,徐嗣誡則跑到十一娘面前,把紅包交給了十一娘。五娘看了&ldo;哎喲&rdo;了一聲,笑道:&ldo;這孩子倒十一妹有緣。&rdo;錢明聽了就重重地咳了幾聲,然後坐到了大太太c黃前的小杌子上,問起大太太的日常起居來。大太太又瘦了不少,依舊表達困難。見錢明輕聲細語地說着關心的話,眼角微濕,不住地點頭。而一旁幫着大太太答話的許媽媽眼角也閃着水光,待錢明的态度比剛才待徐令宜還要恭敬幾分。庥哥則領着諄哥向五娘要壓歲錢。五娘早有準備,笑盈盈地拿了紅包出來,一面發紅包,一面和大奶奶打趣:&ldo;大嫂懷庥哥的時候屋裡供的是财神爺吧?&rdo;大奶奶紅了臉:&ldo;這孩子,都被我慣壞了。&rdo;五娘掩袖而笑。有小丫鬟進來禀道:&ldo;十二小姐、五姨娘和六姨娘來了!&rdo;錢明聽了忙起身告退。大太太望着他吃力地說了一句&ldo;來玩&rdo;,示意許媽媽送他。錢明俯下身來和大太太細語幾句,這才由許媽媽送出了門。錢明前腳出去,六姨娘、五姨娘和十二娘後腳走了進來。六姨娘穿了茜紅色月季花妝花褙子,頭上簪了大紅色石榴絹花,眼角眉梢都透着股高興勁,笑盈盈地拉了十二娘給十一娘行禮:&ldo;你們姊妹原也是住一個屋的。現在你姐姐嫁了人,更應該多多親近親近才是。&rdo;十二娘落落大方地上前給十一娘行禮,喊了聲&ldo;姐姐&rdo;。十一娘少不得要給個大大的紅包給她。六姨娘又拉了立在一旁的五姨娘,嗔怪道:&ldo;平日裡天天叨唠着十一姑奶奶,如今十一姑奶奶回來了,你倒躲到一旁去了。&rdo;五姨娘回避着十一娘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十一娘則起身喊了一聲&ldo;姨娘&rdo;,道:&ldo;您身體可好?&rdo;&ldo;我沒事,我沒事。&rdo;五姨娘連連搖手,神色間透着幾份慌張。六姨娘聽了咯咯直笑,道:&ldo;五姐姐是有夢熊之喜了!&rdo;滿屋子啞然。夢熊之喜……那就是懷孕了!一個和自己相差了十五歲的弟弟或是妹妹……十一娘不由撫了撫額頭。覺得這太不可思議了。真是做夢也沒有想到。還以為五姨娘在羅家受了什麼委屈,讓琥珀私底下去打聽。難怪上次回來的時候她躲躲閃閃的。想來也不好意思說這件事!思忖間,五姨娘已矢口否認:&ldo;沒有,沒有這種事。&rdo;&ldo;哎呀!&rdo;六姨娘笑着,目光落在五姨娘的腹部,&ldo;這開了春隻怕就要出懷了,豈是能瞞得住的。&rdo;又朝十一娘笑道,&ldo;大老爺晚年得子,這可是件大喜事。趁着大家都在這裡,說出來大家也都跟着沾沾喜氣。&rdo;五姨娘聽着羞慚難當,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ldo;六妹,别,别說了!&rdo;晶瑩的淚水好像一滴滾燙的沸水落在十一娘的心上,火辣辣的。五姨娘懷孕是件好事啊!何況她還這麼年輕。能有個孩子陪伴在身邊,也可以消除很多孤單與寂寞。但大太太那邊……她喊了一聲&ldo;姨娘&rdo;,眼角卻忍不住朝大太太望去。隻見大太太表情猙獰,瞪着五姨娘的目光帶着幾份兇狠。十一娘不禁苦笑,耳邊卻傳來四奶奶十分歡喜的聲音:&ldo;家裡要添丁進口了,我們又多了個弟弟,這可真是件大喜事啊!&rdo;大奶奶被四奶奶這麼一嚷,也回過神來。她立刻朝大太太望去。許媽媽正俯身和大太太說着什麼,擋住了她的視線,她看不清楚大太太的表情。大奶奶腦子飛快地轉起來。自己的相公是嫡長子,又中了進士做了庶吉士;自己給羅家添了嫡長孫,又主持中饋沒有一點失錯的地方。就算是十一娘妻憑夫貴、就算是五姨娘生了兒子,難道還能因一個前程不明的小兒動搖相公和自己的地位不成?既是如此,自己又何必冷面冷言的惹得别人不痛快,白白讓四房讨了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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