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京城好似比我上一世那會兒更加熱鬧繁華了,酒肆林立,南來北往的商賈和車旅增多了起碼三成,還有些金發碧眼的非本國人。
已近子時,這條街上仍然亮堂堂,路上的水溝裡都倒映出挨鄰好幾家店面的招牌和大門。——勾欄瓦肆,引車販漿,買進賣出,好不熱鬧。
麗春苑門口,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濃妝豔抹的女子扶着一個中年大肚便便的,體态柔軟無骨,言語嬌媚入骨:“喲,爺,您這是上哪兒喝醉了啊,我服侍您上去醒醒酒聽個小曲兒吧。”
包子店門口,羊肉湯店門口,品相樓門口,小二的吆喝聲,來往客人的談話聲,杯盞相碰之聲,不絕于耳。
王峪突然見前面官方告示點一大堆人圍着一個告示,議論着什麼,隔遠了聽不太清,他們還時不時地點頭。
他也擠過去看,見得告示上書:“宸京城京霞渡口現招搬運工五十名,包吃住,有意願的好漢可前往管事處錄名。和慶八年宸京碼頭管理司發”
“包吃住……好久沒有這樣的好活了。”這三個字讓好些身強力壯的漢子相當興奮。
”和慶八年”四字讓王峪難以置信,他又問身邊一個一起看告示的壯男,”大哥,打擾了,敢問現在是哪一年?
“和慶八年。”壯漢不可思議地瞧了他一眼,心想還有人問這樣的問題,然後答。
和慶八年?明明自己生病被扔大街是和慶六年啊!
自己這重生,中間兩年一下子就沒有了!
這兩年去哪兒了!這兩年又發生了什麼!
有點呆住了的王峪被後面來看告示的人擠過來擠過去,他這才回過神來,先不管了,解決此刻的溫飽問題為先。
不能一個人去。
“誰要跟我去碼頭當搬運工?有吃有住。”他跑到路邊大聲問道。
“搬什麼運?我躺這兒舒舒服服不好麼?包吃住?又不是吃肉住宮殿,有什麼大意思?”一個乞丐邊躺下邊抓着自己身上的虱子,用手捏爆後吹掉,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
“有什麼活能強過要飯呢?碼頭上搬東西,灰塵大不說,東西還那麼重,不小心還會挨管事的訓,累死個人,我才不去。”另一個過路的不屑地撇撇嘴,走了。
“我們是不得已才來要飯的。我們是小小男子漢,我們可以的。”有幾個十五六的男孩子要去。
“我去,我要去。”另有幾個披頭散發但精神頭不錯的大小乞丐跟着要去。
王峪想着要去做前一世從未做過的活,細心地打算着把自己的外在搞得更融入他們一點,看起來更像個下體力的人一點。
蹲在一個幹淨的水坑旁邊,他看着水坑裡的人,忽地想起,自己現在比他們還落魄,錦衣玉食、绫羅綢緞、筆墨紙硯、奴仆環繞已是上一世的事情了。如今的自己,是個人人都看不起的臭要飯的。——但王峪顯然并不沮喪,不悲傷,萬分珍惜這重來一次的生命。
比起把自己僞裝得普通,可能更正确的把自己收拾得不那麼臭,不那麼髒,不那麼邋遢惹人回避。
咦,水裡這張臉,這副容顔,好陌生,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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