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宗誠心要給太子見深留下一個清明的朝局,哪裡敢不嘔心瀝血?服過太醫開出的藥,自覺精神見長了些,即命一個信得過的内侍去傳李賢,讓李賢以探病為名過來見他。
李賢奉旨出巡剛回來,聞得皇上相傳,忙不疊地趕了過來。
英宗已在床上坐了起來,見李賢風塵仆仆地進來,也不等他說話,即把石亨的那張封官加爵的名單遞給了他,剛要說話,又忍不住咳了起來。
因為保密,英宗屏退了所有下人,李賢不得不近前輕錘他的後背,半晌才總算讓他止了咳。李賢這才去行了君臣大禮,低頭去看名單。
估摸着他快要看完了,英宗輕聲道:“本該讓你休養生息幾天,可是,事情緊急,隻能讓你連軸轉了。”說着,見李賢邊看邊點頭,接着道:“徐有貞那事,你聽說了嗎?”
李賢剛好看完,接話道:“聽說了,在道上就聽說了,他們正大肆宣揚呢。”
英宗問道:“你怎麼看?”
李賢道:“定是他們收買了内侍偷聽了,然後裝作不經意洩露了,以此惹起皇上對徐有貞不滿,趁機讓收買過的言官出來彈劾。一切都經過了周密的謀劃,不要說皇上,連徐有貞自己也辯無所辯了。他們好毒的心機哪!”
感歎着,揚了揚手中的名單,道:“按照這個名單,不僅他們的至親好朋都謀得了官位,連這些年依附于他們的那些人也名正言順了,如果再加上公開賣官粥爵的那些,僅石亨、石彪叔侄兩家養有官員、猛士不下數萬人,将帥中有一半都出自他們的門下。”
說到這裡,擡頭看了看英宗,見英宗沉思着不說話,眼裡卻盡是鼓勵他說下去的意思,繼續道:“仗着權勢,他們斥逐兩京大臣,構陷糾劾言官,弄得不少朝臣都怕他們。”
英宗附和道:“所言甚是,這個石亨在皇城建了三百多間的豪華府邸,朕問随行的官員,竟沒有敢說,都是因為怕他。”
李賢歎道:“之前還有個徐有貞牽制他們,這下,他們就更加為所欲為了。”
英宗道:“昨日,要是朕再做堅持就好了,是朕造成了如今的局面。”說着,把手深埋進自己的頭發裡,近乎呢喃道:“他們這些人,之前就凡事必須經過他們,稍不如意就怫然失于辭色,這下可如何是好?”
李賢道:“現實雖然嚴峻,隻要應對得當,還到不了悲觀的地步。無論朝中大臣,還是編出‘朱(郎中朱铨)三千、龍(郎中龍文)八百’歌謠的百姓,都是怕他,而不是敬重他,都是因為皇上您寵他,而不是因為他有如何值得敬重的品行。”
英宗聞言,混濁的眼裡閃出一絲亮光,試探着問道:“隻不知何以為計?”
李賢沉思着道:“權不下移,遇事獨斷,先剪其羽,再斷其骨。”
英宗不自覺地跟着李賢念了起來,念畢,沉思良久,蓦然站了起來,道:“如此靜待良機,朕除賊必成!”
說罷,見李賢不停地點頭鼓勵,高聲道:“傳旨,即日起,任何人未經宣召一律不得擅自入宮,凡事都需報朕欽定。”
朝臣們最善咂摸滋味,很快就嗅出了這道聖旨的味道。不久,就有人彈劾兵部尚書陳汝言貪贓枉法。英宗正巴不得,即令:逮捕抄家,贓物置于大内庑下,百官參觀,警戒違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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