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江面上,波濤起伏,這無盡的兇險之中,細看之下,竟是有一葉扁舟在其中飄蕩。
這小船上僅有兩人,正是李顯忠和張孝祥,他們利用夜色和雨水的掩護,趁着一支守江部隊躲在營帳裡面避雨的功夫,偷走了一條軍隊的船隻,然後頂着洶湧的江水強行過江。
秋雨如鋼針般,無情的打在兩人身上,兩人身上的衣衫被雨水打濕,又染上泥,然後又被雨水沖刷,此時已然完全濕透,如同狗皮膏藥一樣黏在身上。
雨滴打在臉上,癢癢的,讓人忍不住想用手去擦,但情況緊急,兩人隻能緊咬着牙,頂着風雨前行。
雨勢越發加大,仿佛整個世界都被雨水淹沒,二人索性就把衣衫脫去,擰去水分,作繩索狀捆在腰上,然後赤膊擺渡。
相比起沙場老将出身的李顯忠,張孝祥一個年輕狀元身體素質可就差遠了,大雨中,他赤裸的身體被寒風刺得瑟瑟發抖,雨點不停的打在身上,讓他感到一種鑽心的寒意。
天色漆黑,又沒有燈火可以照明,他們就如同行走在地獄裡,四周的景物難以看清,隻能憑借本能的方向感摸索着前進。
惡劣的環境顯得兩人渺小而無助,江面上更有不可預知的危險在前方等待着他們,好在即便如此艱難,所幸這一葉扁舟沒有翻。
在與兇險的江水搏鬥了大半個時辰後,對岸依稀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
臨到岸邊,他們棄船淌水而過,終于上了岸。
而張孝祥自覺意識模糊,催促着李顯忠步伐加快,然而沒走幾步,他整個人就昏倒在地上。
李顯忠一試這位狀元郎的額頭,隻感到入手處一片冰涼。
“前進……我們一……一定要……到和州……”昏迷中的張孝祥說着含混不清的話,但三句兩句不離任務。
李顯忠沒有猶豫,直接把張孝祥背上,繼續向着和州城前進。
陰風陣陣,雨水打在赤膊的李顯忠的身上,雨水順着他背負的痕迹在流淌着。
他面無表情,沒有一絲興奮,也沒有一絲疲倦,就像他年輕的時候在戰場上和金人、西夏人厮殺時那般。
李顯忠的步伐不緊不慢,一步一步踩在泥裡,向着和州前進,當年他全家被殺,被金人和西夏追殺那般追殺,都挺了過來,這次不過是冒着大雨突破封鎖罷了。
隻是,那時他還是統軍上萬的大将,而現在不過是一白丁,曾經他前進是為了鮮血染滿的戰場,但如今卻是為了報信,為了不讓抗金的仁人志士被昏暗的朝廷殺害,為了不讓最後一絲抗金的火苗徹底熄滅。
雨水無情地傾瀉着,像是在嘲笑他這個曾經威震沙場的猛将如今卻落到這般田地。
“前面的,你是什麼人?”突然一道厲聲呵斥聲響起。
“這裡是和州地界,我們是普安郡王麾下冰河軍士兵!”又有一道聲音響起,“那邊可是長江,如今船隻都被南岸封鎖,你怎麼過來的?”
“速速報上名号,不說者當敵人處理!”
李顯忠擡起頭看去,隻見面前站着三四名披着皮甲的士卒正手執長矛對着他。
他那面無表情的臉龐出現了動容。
“我乃前任三京招撫司前軍都統制、保信軍節度使李顯忠!”也許是因為這一路上風水雨打,李顯忠的聲音十分嘶啞,甚至吐字都有些不清晰,“我背上的乃是被貶到和州的前任中書舍人,去年廷試的新科狀元張孝祥!”
但即便如此,李顯忠仍然堅持着把話說完:“我們有緊急軍情,需要立刻面見普安郡王!”
“郡王!郡王!”和州城官署内,熟睡中的趙瑗被一聲聲急切地呼喚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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