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夫人單名晔,原是衛仆射的側室。她娘家是地方縣衙小主簿,也算出身良籍。當年元配王夫人久無所出,擔心衛家無後,才替衛仆射安排着将安氏納進來。
王夫人為人爽直少心眼,待安氏如同姐妹,照顧有加。安氏也争氣,過門沒幾年便生下大郎青律,沒多久又有了二娘七妍,兒女雙全。王夫人不僅毫無嫉妒,更替衛仆射感到欣慰,将青律、七雁二人視如己出。那幾年中,王夫人對這兄妹二人,實與親娘無異。
奈何好景不長,王夫人高齡懷子,卻因生七窈而難産離世。衛仆射無心再娶,便在亡妻喪期過後,将側室安氏扶正。然而安氏卻自那時起,就成日待在宅内佛堂,不問外事,與青燈古佛相伴。花犁此番來請安夫人為七窈說情,其實能否将她請出來,心裡也沒有多少把握。
果不其然,她還沒等多久,就看到安夫人身邊的鄒婆從佛堂裡走出來,對她擺了擺頭。
幾乎是絕望之際,花犁忽然又想起一人來,決定死馬當作活馬醫。
如果是那一位的話,興許會有辦法……
花犁急匆匆地跑出了後花園,佛堂内,衛家二娘七妍跪坐在母親安夫人身後,不解。
“阿娘為何不出面,如今隻有您能勸得動阿耶了。”
安夫人手中轉動着佛珠串,淡淡問:“你也希望我出面?”
七妍低下眼眸,“此事本就因我而起,隻是我沒想到,七窈會為了大姊,鬧到這個份上……”
安夫人閉眼,繼續道:“你知道這件事的症結,今日我若去為七窈說了情,那嫁給孔家的就不是大娘,而是你。七窈是你阿耶最疼愛的女兒,無論怎麼胡鬧衛家終歸都會護着她。但你和大娘不一樣,你們的機會,隻能由自己争取。”
七妍沉默,微抿雙唇。
安夫人歎道:“既然你已決定為自己打算,就須承擔一切所造業,莫再回頭。”
七妍颔首,緩緩松開了眉頭。
衛宅這邊無計可施,花犁情急之下,便跑去将隔壁休假在家的韓雪堤請了過來。
花犁一路從後門将韓雪堤帶到七窈房外,“韓郎,你快去救救我家娘子吧,她已經三日沒吃東西了,她身子又瘦小,再這樣下去,真不知會發生什麼事……”
韓雪堤鎮定地安慰她:“花犁,你先冷靜些,這事兒交由我來。你先去前面守着,千萬别讓其他人看見我來了。”
自從孔家下聘以來,衛家就成了上至長安官貴、下至市井百姓茶餘飯後議論的焦點。世家大族有驚異于一朝宰相竟然将女兒下嫁給商賈末流的,也有憐惜衛家大娘一朵芙蓉牡丹花最終要落到泥糞堆裡的,而下層的百姓則更加好奇,願意下嫁平民的這位官家娘子究竟是怎樣的花容月貌。
于是這幾日來,衛宅門口可謂門庭若市。無數文人墨客和官貴子弟經過此處,都忍不住為衛大娘子的悲慘命運駐足歎息。而混迹街頭的好事者們則紛紛聚集于衛宅門口,想要在孔家上門的時候,探一探這能赢得宰相青睐的青年商賈,究竟有多少财力。
這幾日在國子監,衛青律就勸過韓雪堤,自家正值“多事之秋”,他盡量少來。韓雪堤本來也不想來蹚這趟渾水,倒不是怕被人看見引得好事者非議,隻是他怕遇見即将出嫁的衛七雁,處境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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