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鳳看到了自己如何義無反顧地踏上了保護珍珍妹妹的道路,又如何在這條路的終點親手毀掉了妹妹;她看到詹盛言如何在一開始妄圖以最兇殘的方式置珍珍于死地,又如何在最後為珍珍的逝去而哀毀骨立;她看到了自己與他如何一度立在敵對的兩邊,又如何因愛而沖破了邊界,再重新被愛劈開了永不可彌合的天塹;她甚至看到了鸾姐姐,她眼睜睜看着她把汗巾子纏在小妹妹的頸子上,而後使自己窒息;她看着珍珍妹妹整日誦念着攝身正念的佛經,卻陷入了業障重重的情海;她看着養母一次次竭盡了心血去維護女兒,直至将其推入絕地;養父一手使仇家敗滅,另一手摧毀了自身;尉遲度處心積慮地監視詹盛言,卻把那女奸細埋在了自己的枕邊……白鳳似乎模模糊糊地窺見了所有人的欲望在相互地纏結,又相互扭曲,然後把他們中的每一個統統引向了與期望完
全相反的結局。
這些好像海一樣變幻無窮的欲念呀,就是在它們的推動下,她做下了一件又一件自認為精明無雙的蠢事。
瞧瞧你吧,你都做下了什麼!
假如允許她重新選擇,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詹盛言與珍珍的幸福快樂,為了他們的幸福,她願意當真縱身跳入泡子河,也願意帶着一顆粉碎的心活到一百歲。但“後悔”就是:明明現在看起來一目了然的選擇,你卻已永遠地錯過。人生太長,而錯誤和悔憾太多太多,所有的癡纏怨怼,末了都隻能靠自己這一具肉身去寸寸地挨過,細細彌補。
淚水即将要滿溢時,白鳳偏過頭,拿衣袖在眼下印了印,就繼續凝神屏息地抄寫經文。就這麼抄一抄、停一停,一直到了天色平西,秀奴喘籲着跑進來,促着聲道:“姑娘,盛公爺來了,二爺他過來了!”
白鳳的手一軟,一支玉管羊毫筆自她指間滾落,污了一篇将要寫就的《往生咒》。
一望見那令她久費相思的情人舊影,強忍了許久的淚水不由分說就由白鳳的眼中奔湧而下。她見詹盛言眉目如昔,但豐神已大為消減,身上的淡藍粗布孝衣更将其兩頰的瘦削與青黑胡影襯托得觸目驚心;若從前,那一個華貴壯碩的男子立起來就是半截子金寶輝煌的佛塔,眼前這一人卻恍似遺世獨立的遙遙玉峰,籠罩着寒冰與暴雪,無一徑可供攀緣。
白鳳隻不管不顧地一把攀住他脖頸,幽哽而鳴:“二爺,你還好嗎?你都好嗎?我、我可把你給盼來了,我真怕這輩子你再不肯見我的面了……”她泣不成聲,詹盛言卻堅凝不動,又将她緩緩推開一邊。
他自己走去榻邊坐下,須臾,倒又向她遞出了一隻手,手上的扳指閃動着柔和的潤光。白鳳摸不透他什麼心思,遲疑着擦去淚水,将微濕的雙手一起擱進他掌心。詹盛言拉着她坐在身畔,扭過臉睇視着,“我此來,隻為了問你一句話。”
他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波瀾,而他的臉容——白鳳惴惴舉目望向他——她從來就沒完全看懂過他,而此際,連他一度曾對她明朗和煦的雙眸亦如失落了星月的暗夜,黑得什麼也看不出。迎着這雙眼,白鳳唯隻覺頭部涔涔加重,心口怦怦亂跳,“問我?問什麼?”
他先沉默了一刻,這一刻無限地拉長,拉成了一條無形的長索,祟然纏上她脖頸。白鳳不自覺地摸索着喉下,漸漸難以喘息。就在這個當兒,他輕聲抛出了他的問題:“鳳兒,你可仍願意嫁與我為妻?”
這句話猛一下捅開了她封滞的喉頸,白鳳半咳半喘了一聲,好半晌才道:“你說,爺,你、你說什麼?”
詹盛言轉開臉,注望着遠遠的一塊五彩洋錦地毯,“是那位算命先生說的。他專程摸上門來對我說,七月之前,我不能娶進新人來沖喜的話,恐怕府裡頭還會有第二次白事。我失掉了——”他掙紮良久,吐出來一口氣,“失掉了珍珍,斷不能再痛失家慈。思前想後,唯可歸結在你身上。鳳兒,我深知我有負于你,功服[21]裡再娶,也有負于你妹妹,但眼下是要救家慈的命,什麼我也顧不得了。”
白鳳好似身在昏蒙,一問再問:“爺……你……聽你的意思是說,你還願娶我?你是說真的?”
他點點頭,“你别埋怨我莽撞,其實昨日我已面見過尉遲太監,他也同意我娶你過門。但隻你不計前嫌,一點頭,婚事就成了。行聘送妝就都在這幾日,正日子也還按我和你妹子原定的,下個月初六。”
白鳳的嗓子眼兒裡發出“嗬”的一響,兩眼跟着就熱淚崩瀉,“這不會是夢吧?不會夢一醒,就全完了吧?佛祖天爺,我自知憑着家世人才、修養品性,就沒點兒配得上你,但我管不住這顆愛慕你的心哪。你要像上回那樣,随手把我這大錢也不值一個的心給扔了,那是應當的,但你還肯把它收回去,就是對我作了天大的重德了。隻可憐我也不知父母是哪個,連想給他二老報個喜信也不能,還好有大慈大悲的佛菩薩見證,我也等得到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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