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小說

第5章 蓼汀花溆（第1頁）

賈政領着衆人，踏入了那由茅草搭成的樸素堂宇。室内陳設簡樸，紙窗搖曳，木榻堅實，一洗盡鉛華，透露出一股脫俗的清新。賈政内心不由得泛起漣漪，頗為喜愛這種遠離喧嚣的甯靜，他目光轉向寶玉，溫聲詢問：“你覺得此處怎樣？”衆人聞言，紛紛暗中推搡着寶玉，盼他能言善辭，贊上幾句。然而，寶玉卻不落俗套，他直抒胸臆，回道：“這裡誠然不錯，但仍比不上那‘有鳳來儀’之處。”

聽聞此言，賈政眉頭微蹙，語氣中透着些許不悅：“真是個不明事理的小子！你眼中隻有那些朱紅畫棟、富麗堂皇之物，哪裡能領略這份清雅幽遠的境界。歸根究底，還是因為你疏于讀書！”面對父親的教誨，寶玉不敢怠慢，連忙恭敬地回答：“父親大人的教誨，兒臣銘記在心。但常聽古人提起‘天然’二字，其意蘊何在，恕兒愚昧，未能領悟。”

寶玉的純真和不解世事之态令衆人都搖頭歎息，他們眼見這位少主對于“天然”這詞彙竟顯得茫然無知，便急忙解釋道：“‘天然’啊，它指的是大自然的傑作，是未經人工改造的自然之美。”

但寶玉，他似乎有着自己獨到的見解，反駁道：“可你們看這園中的田莊，不正是人力雕琢、扭曲後的結果嗎？四周無村舍相依，也不見城垣環繞，背倚着那脈理全無的孤山，前臨那源頭不見的幽水，高處并無隐秘的古塔聳立，低處也沒有橋梁通往繁華市集。如此突兀地孤立，哪裡還有自然的韻律和生命呢？怎能與先前所提的那片土地相比，那裡順應自然之理，蘊含天地之氣，即便人為引泉栽竹，也不顯生硬穿鑿。古人有雲‘天然圖畫’四字，恰是告誡我們，不應在不适合的土地上強行造景，不宜在非其山之處勉強築山。縱使人為布局再精巧，終究難以和自然完美契合……”

話音未落，賈政已是怒火中燒，一聲怒喝：“把他叉出去！”然而，剛當寶玉跨出門檻，賈政又是一聲召回：“回來！”重新下令：“再給你一次機會，若還不通，定打你的嘴！”于是寶玉無可奈何，隻得吟詠出一句聯：

“新漲綠添浣葛處，好雲香護采芹人。”

（新綠波光粼粼，仿佛洗淨了世間一切塵埃；而那朵朵白雲之下，香氣袅袅，守護着那些勤勞采集水芹的人們。）

賈政搖頭示意，對衆人道：“這個名稱不夠好。”随即引領着大家走出房間。他們穿過山坡，繞過盛開的花朵，觸摸過古老的石頭，依偎在清澈的泉邊，走過了荼蘼的花架，進入了木香的花棚，越過了牡丹亭，跨過了芍藥園，抵達了薔薇院，然後從芭蕉塢穿行而出。沿途風景如畫，盤旋曲折，令人流連忘返。

突然，一陣潺潺的水聲傳入耳中，源頭是一個石洞，清泉從中緩緩流出。頭頂是藤蘿垂挂，地上則滿是落花随水漂浮。面對此景，衆人紛紛贊歎：“真是美不勝收啊！”

賈政便問衆人：“這樣的美景，你們覺得應該叫什麼名字？”衆人幾乎異口同聲地回答：“不用再想了，‘武陵源’這三個字再适合不過了。”賈政卻笑着搖頭：“這個名字太普通了，而且缺乏新意。”

有人提議：“那用‘秦人舊舍’如何？”寶玉聽了立刻反對道：“這個名字太過直接，透露出避世的意圖，不太合适。不如取名為‘蓼汀花溆’。”

賈政聽後，更加堅定地認為寶玉的說法是胡說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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