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要去上課了。
陳凡恍恍惚惚地來到教室。
擡眼看去,秃頭男和張琳已經到了教室裡,瘦青年的座位空着。
兩人坐在座位上向陳凡點頭示意。
“上課!”這一節是語文課。
語文老師戒尺一拍,所有人為之一振。
“今天這節課,我們講魯迅!”
語文老師開始了喋喋不休地講述。
“苟活者在淡紅的血色中,會依稀看見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将更奮然而前行。”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敢于正視淋漓的鮮血。”
陳凡仍深陷于昨晚的遭遇與噩夢之中,無法從那份驚魂未定中抽離出來。
這些曾經耳熟能詳的語句在陳凡的耳畔滑過,卻覺得有些陌生。
不是言語上的陌生,而是心理上的陌生。
語文老師滔滔不絕地講了大半節課,終于停了下來,望着底下一個個都在小雞點豆的同學們問道:“魯迅被稱為中國人的脊梁,但有人卻說,魯迅是充滿孤獨和消極的悲觀主義。對于這樣一個人,有沒有同學想談談自己的看法?”
語文老師環顧四周,想要從昏昏欲睡的人鬼中找出一個試圖回答問題的同學來。
陳凡突然回憶起多年前,在如同這樣一個教室,這樣的一個書桌前。
十八歲的自己攤開書本,做着讀書筆記。
陳凡看着十八歲的自己在本子上書寫,緩緩開口:
“志得意滿的時候是讀不進魯迅的,隻有當人心灰意冷,才能從他的文字中汲取到力量。”
“正如身體健康的人是咽不下苦藥的,隻有奮力垂死掙紮的人才會飲之甘露。”
“魯迅的悲觀主義,是時代悲劇的具象化,是在時代的鐵屋子中的的清醒者的悲觀,是呐喊着的悲觀。”
“魯迅的悲觀主義,是在鮮血中長出的花朵,要比胡适的‘不可救藥的樂觀主義’更具有強韌的生命力!”
本來興緻索然的語文老師,忽然眼前一亮,興奮的直拍戒尺:“說的好!說的好!這位同學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陳凡。”陳凡木然地回答道。
“很好很好!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語文老師像是在回味一樣的反複念叨着。
“想不到還有同學有如此之見地!還有哪位同學想說說自己的想法?”
語文老師興奮地看向同學們,希望找出下一個更夠回答問題的同學。
環視了幾圈,發現大家都低着頭,不敢與他目光接觸。
“這位同學,你來回答一下吧!”語文老師随手指向了一名鬼同學。
鬼同學戰戰兢兢地站起來,結結巴巴地說道:“魯迅,原名周樹人,浙江紹興人,是我國偉大的文學家、思想家、革命家。”
語文老師聽到這個回答,氣的吹胡子瞪眼:“我叫你說你自己的想法!不是叫你背書!”
“老師,我沒有别的想法了。”鬼同學唯唯諾諾地說道。
語文老師聽後,無奈的歎了口氣,抽出戒尺,嚴厲地說道:“朽木不可雕!朽木不可雕啊!伸手!”
“啪!”
這一戒尺下去,鬼同學的手掌,血肉橫飛。
陳凡回想着曾經的自己。回想起自己曾經抄下的話。
“生命的泥委棄在地面上,不生喬木,隻生野草
野草,根本不深,花葉不美,然而吸取露,吸取水,吸取陳死人的血和肉,各各奪取它的生存。”
回想起曾經自己所崇拜的偉人們。
回想起自己少年時的豪言壯語:
“寶劍不覺凜人之氣是因為劍未出鞘!”
“未曾生存,這實在比死亡與腐朽更其不幸。”
無論是為了什麼,無論是有意義與否,自己都不能這樣沉死下去。
陳凡從茫然中回過神來。
人不能如同枯葉一般無聲地腐朽,死亡可以,但也要奮力看一眼這驚悚世界,究竟為何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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