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已深,卞府宅院裡燈火通明,可惜卻不像往常一般的高朋滿座,更無歌舞為伴,觥籌交錯的熱鬧景象。
屋内傳來陣陣的嗚咽抽泣之聲,若是細細聽去,會發現是婦人傷心的哭泣。
“昌兒,我可憐的昌兒,你怎麼了?”隻見一頭發微白,衣着華麗的老婦人正半坐在床邊,她此時将頭埋在床單被褥的一角,身子止不住地顫抖抽泣,眼中滿是淚水,止不住地哀嚎了起來。
“究竟是何人如此狠心呐,竟生生砍斷了我昌兒的一隻手掌?”
“老爺,老爺,你可千萬要給昌兒作主呀。”那老婦哭腔不斷,如泣如訴,話語有些模糊,最後才挺直了腰闆,禁不住嗚咽了起來。
卞望寶此時心中亦是悲痛不已。看着床塌之上的兒子,那個平素有些驕橫張揚的兒子,這個算不上讓人省心的兒子,此時正虛弱地躺在病床之上,遭受着斷掌的劇痛。
可畢竟為人父,他不會像那無知婦人一般嗚咽抹,軟弱地哭泣,他隻是眯了眯眼,微微咬緊牙關,便下定決心,不再去看那床塌的母子倆。
緩緩轉過頭去,他的眼睛緊地盯着窗外,嘴裡卻是緩緩吩咐道:“婷兒,好生勸勸你母親,莫讓她太傷心了!”
那模樣端莊的中年女子微微點了點頭,将那微微濕潤的手絹收起,慢步走上前去,用手輕拍那老婦人的背後,不斷地出聲安慰着。
卞望寶的兩鬓早已微白,眉眼旁隐隐可見皺紋,因為常年征戰的緣故,他自帶着一般威嚴,令人不敢直視。不怒自威講的約摸就是如此。
然而,他此時也不敢發怒,因為傷他兒子的人不明,而送卞庭昌回府的乃是呂縱奇長老專屬的黑鵬衛。
他身為銀翼堂的副堂主,以其他人,更加清楚呂縱奇的份量與能量。幫中長老總共不過十人,呂縱奇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級,便登上了大老長的高位。這份殊榮全幫上下獨一無二,是幫主欽點。至于那黑鵬衛,他也是近年觸碰到到天鵬幫的核心地位,才從幾位堂主口中知曉一二。
這是一張絕密底牌,當中所屬之人,個個均是以一當十的高手。
身處天鵬幫,他這些年來殺戮不斷,居高位之後,他心性終于是漸漸沉穩了下來。
看着黑夜之下的燈火搖曳,他不易察覺地歎了一口氣。若真是呂縱奇大長老所為,這件事他也隻能打碎牙齒往肚裡咽。
突然,那老婦人一把推開那婷婷中年女子,嘴裡不住嚷嚷道:”别管我,就讓我們娘倆一起自生自滅吧!你那個好父親也好再納一房小妾!”
不明白母親的言語為何吐露出不滿之言,卞婷兒臉色微變,看了一眼并未轉身的卞望寶。她心頭一輕,忙出言勸告道:“母親,你這是什麼話,此事父親自然有他的考量!”
“考量!什麼考量!他不是想着納小妾,便是一門心思,登上那什麼長老之位。家裡大大小小上下事,他又怎麼會上心?卞家的這些年,若不是靠着昌兒大小操持着,這個家,我早就……早就不想待了!”
卞望寶緩緩轉身,看了一眼那神情悲痛的老婦,眉頭微微蹙起。這位發妻随他多年,可以說是從窮當時的困潦倒到如今的富貴榮華,始終不離不棄。隻是……隻是……
他眼中閃過一抹濃烈的厭惡之色,似極為惱怒,本要大聲呵斥的話語,最後化作長歎一口氣,聲音僵硬說道:“我何時說過不管昌兒了?”
那老婦人被這麼一眼望去,恍如老鼠見了貓,急忙收聲。可她又想到自己的骨肉親子實遭此難,心中悲傷難以自控,最後隻得低頭不住啜泣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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