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羨看到她難得帶了五分真實情緒的目光,心中輕輕一哂。如果說在她所認識的人中,景馥姝是最能忍耐的,那麼這個沈竹央絕對是最會僞裝的。她長袖善舞、精明幹練,對待任何人都是笑如春風一般。她還記得,自己嫁入東宮的次日,她以太子良娣的身份來向自己問安,跪地敬茶時,唇邊的笑容恭順無比。那時候,她差點以為她是個溫柔無害的人。如今終于把這個滑不留手的女人逼出了幾分真實,她後面的話也就好說了。&ldo;竹央。&rdo;顧雲羨曼聲道,果不其然看到毓淑儀神色一變,&ldo;我還是喜歡這麼叫你。&rdo;&ldo;這一陣我一直在想,我們之間怎麼會搞成這樣。&rdo;顧雲羨悠悠道,&ldo;其實細論起來,你我相處的時間是最長的。從前在東宮,我們雖然關系不算好,卻也不曾有過什麼大的過結。我曾經以為,我們就算當不了朋友,至少不會變成仇人。&rdo;&ldo;自然,我也明白,身在那個位置上,許多決定都是形勢所迫,由不得自己。&rdo;顧雲羨輕聲道,&ldo;所以,就算你從前暗地裡做了些什麼,我也都可以不在意。&rdo;語氣意味深長地拖長,&ldo;當然,前提是,你希望我不在意。&rdo;毓淑儀右手握着雪青色的瓷杯,小小的一個,捏在掌中,涼意沁人。&ldo;今日午膳過後,我命人調來了柔婉儀宮中的文書記錄,查看了她的日常飲食,還盤問了頤湘殿的掌事女官,皆未發現異樣。後來聽說,毓淑儀娘娘今日一大早,便已經這麼做了。&rdo;顧雲羨道,&ldo;現在竹央你來找我,恐怕心裡也明白,這事兒沒那麼好查。&rdo;&ldo;月娘已經因此事被削了宮權,竹央你肯定不希望步她的後塵。然而陛下的雷霆之怒,又有誰能阻擋?&rdo;她話裡有話,毓淑儀與她目光相接,忽然想起昨夜在頤湘殿,陛下那般震怒的情況下,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便救下了那原本要被杖斃的宦官。見她領悟到了自己的意思,顧雲羨滿意一笑。果然,和聰明人對話,就是省力氣。&ldo;在我的心中,隻有一個我不共戴天的仇人。&rdo;顧雲羨慢慢起身,在她旁邊跪坐下來,握住了她的右手,&ldo;我希望,竹央你不要變成不減反增。周世焘原本是告病請假,過個一年半載便可以回來。如今在這樣的情況下,不得不改了說法,直接請求告老還鄉。陛下再三挽留,奈何其去意已決,隻等應允。周世焘離開之後的第三天,皇帝下旨,稱&ldo;甯王姬沛不識大體,數番沖撞君上,如今更存了謀逆不臣之心,實可誅也。然朕念在兄弟之情,寬大為懷,特命其前往昭陵為先帝守陵三年,以贖罪過&rdo;。群臣聽到這個發落,便知甯王這一生都沒什麼指望了。守陵說是三年,然而陛下一日不發話,他便一日不能回來。想來下半輩子,都要在昭陵的凄凄冷風中度過了。鬧得轟轟烈烈的禦馬驚駕一事看似落下帷幕,然而有心人不難發覺,還有許多疑點沒有查明。甯王背後到底有無人主使,如果有主使人又是誰,還有陛下為何不追究到底,這些問題都還是個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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