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内的客案已擺上了待客的酒食。在溫如春日的屋内待上一陣子,寒涼之意也就漸漸地退去。
“白阮宗,”許挽夢向他敬了一杯酒,微笑道,“多謝你的熱心款待,挽夢在此先謝過了。”
秦阮也微笑着舉杯:“待客之道而已,許樂官莫要客氣。”
二人将杯中溫酒一飲而盡。
“聽聞陛下來年要整頓總樂司,将一些渾水摸魚的樂官驅逐出宮,”許挽夢看看秦阮,說,“不知白阮宗可有做些準備?”
秦阮點點頭:“我已備下了考核的曲子。”
一旁的景誠适時為二人添上新酒。
“像我們這樣的人,看似地位不低,說到底也不過是天子和貴族們的玩物,”許挽夢神色微微黯然,“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又有什麼地位可言。”
秦阮不動聲色,沉靜地道:“即使如此,我等身在總樂司,也已與許多人有雲泥之别。”
許挽夢搖了搖頭:“有些話……我本是斷不可講,卻又不得不講。白阮宗,我知道你為人素來和善本分,但你切莫将周邊的人都看得太好了。總樂司裡,有人……一直想将你取而代之,你可千萬要小心點。”
秦阮心裡暗芒一閃。他向許挽夢敬了一杯酒,低聲問道:“許樂官可知那人是誰?”
許挽夢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咬唇不言。
想來她也是有所顧慮,此時還是不要再追問為好。秦阮思忖片刻,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不知許樂官可還有什麼消息要告訴我,在下洗耳恭聽。”
許挽夢忽然露出了一個狐狸般狡黠的微笑,與先前溫婉的模樣判若兩人。她壓低了聲音,眼角上挑的雙目裡摻雜了幾分玩味。
“我常聽人說起白阮宗和公主殿下之間的事,所以我總以為白阮宗該是戀慕着六公主了。可就在昨天,有人跟我說,白阮宗心儀的姑娘卻是那位剛來不久的女侍衛冰鹚……”
果然,沒有什麼消息在宮裡是傳不開的。
秦阮平靜地凝視許挽夢的雙眼,問:“還請許姑娘告訴我,阿鹚究竟如何了。”
白玉般清嫩的小手輕輕拈起瓷碗裡的一瓣梅花,将其置于杯中新添就的酒水裡。
“這個消息……恐怕要白阮宗自己拿出點什麼東西來交換,我才會将它告訴你。”
秦阮沉默片刻,直接問道:“許樂官想要什麼?”
許挽夢輕笑,聲似銀鈴。她深深地看一眼秦阮,而後低下頭去,長長的黑發自雪頸邊散開。
“我想要……”
她停頓了一下,然後又擡起頭來,伸出手,玉指輕指秦阮身上的一樣東西。
“我想要……太子殿下賜給你的那塊血玉芙蓉。”
一旁的景誠吃了一驚,迅速走上前來,勸道:“許樂官,這可使不得呀,那血玉芙蓉可是太子殿下特地賞賜給白阮宗的,若是白阮宗把它再轉送給你……太子豈不是要怪罪于他?!”
許挽夢卻抿唇一笑。她直直地盯着秦阮,輕聲說:“既如此,我也隻好将這件事爛在心裡了。”
隻聽得啪嗒一聲,一塊殷紅如血,光滑細膩的玉芙蓉已被置于她面前。
秦阮向許挽夢拱手。
“還請許樂官知無不言,将阿鹚的消息告知于我。”
似是驚于秦阮的決斷,許挽夢一時愣了。她緩緩地向案上的血玉芙蓉伸出手去,卻又停了動作。
“你……不會後悔嗎?”
秦阮笑了笑。
“此生若能護得阿鹚周全,我白秦阮……九死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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