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越來越近。頭頂上傳來一聲悶哼,船家登時臉色慘白如紙。未幾,又是一聲隐忍的輕咳,一絲殷紅的鮮血從他的嘴角徐徐流下,觸目驚心。我剛欲張口向他詢問傷勢,話到舌邊頓覺身後一空,船家竟活生生地從馬上跌了下去。他的背後如靶子一般插滿飛镖,已然奄奄一息昏死過去。我:……這個故事告訴我們,會易容術障眼法之類的沒用,盡是花裡胡哨的東西,還不如會點什麼金鐘罩鐵布衫來的實惠。等下!大事不好,我不會馭馬!缰繩一松,馬兒發了瘋地往前沖。我被颠得七上八下、東倒西歪,已然完全不敢睜開眼睛,兩隻手四處胡亂抓摸,希望能握住什麼靠譜的東西。勁風拂面,我有種要随風而去的不祥預感。今天真是充滿意外的一天。想不到本王幾度大難不死,現在竟要被一隻畜牲送上西天極樂。那船家也委實不地道了些,要劫就劫到底,半路上翹掉算怎麼回事?唉,這回倒好,死後真要沒臉見父王母妃了。我正當悲憤,忽聽耳畔有人焦急地喚我:“瑤瑤,瑤瑤……”嗯,這聲音聽起來甚是耳熟。我艱難地睜眼一看,身旁與我并駕齊驅的黑衣人竟是蘇越清!他朝我伸出一隻手,急切道:“快把手給我。”我想都沒想便一把握住他的手,他臂膀一收,我頓覺有種在空中飛翔的奇妙感覺。未待我細細回味,便已然穩穩當當地落在蘇越清的馬上。他将我緊緊擁在懷中,溫柔如水的聲音自頭頂傳來,“瑤瑤,别害怕,有我在。”若是換做以往,我定然激動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哼哼唧唧往他身上蹭,可那畢竟已成以往。他來救我顯然是舅舅的吩咐,搶親的終究不是他,連最後一絲希望都幻滅了。我的心裡酸澀難當。“原來搶親的不是你……”不知為何,我的嗓子竟有些啞啞的。他似是一愣,旋即一絲笑意徐徐漾開。“不是我,是圓潤。”圓潤……我噎住,一時間心裡更難受了——媽的,簡直就是……調戲我!沒跑多久,便有攔路虎從旁殺出來。但見領頭的那人一襲火紅的喜服明豔無雙,十分搶眼,不是那小登科的袁君華又是誰?那厮劍眉一挑,灼亮迫人的目光在我與蘇越清之間來來回回轉了好幾個圈,幾許不動聲色地傷痛疾速閃過。他垂眸半晌,複擡起頭,冷冷笑道:“何方亂黨!竟敢半路搶親劫持楚王,罪不容赦!給我殺!”此話說完,雙方人馬便毫不含糊地厮殺起來。霎時間,刀光劍影如同狂風暴雨席卷而來,快得晃了我的眼。劍嘯風吟之中,一陣濃重的血腥味緩緩彌散開來。袁君華操起他的神器——彎弓雪刀,二話不說朝蘇越清砍來。蘇越清一手護我,一手舞劍擋去袁君華的攻勢。二人勢均力敵,相持不下。我順着蘇越清臂上的勁道左避右閃,一口一句“别打啦”,又一句“有話好說”。奈何嗓子都快喊破了,愣是沒人理睬我。惆怅。蓦地,袁君華靈活地轉動手腕,彎弓雪刀在空中畫出一個漂亮的半圓,轉勢橫掃而來。蘇越清急喊一聲:“快低頭。”說完,便壓下我的身子朝前趴去。誰知,俯仰之間,聽得馬兒揚踢長嘶一聲,如箭一般朝前奔跑起來。臨走一瞬,蘇越清震驚地凝望袁君華,臉上滿是不敢置信的表情。袁君華恍若未見,忽略他質詢的目光,唇畔輕輕翕阖,似笑非笑地睨我一眼。那貨好像對我說了一句什麼……我腦中紛亂如麻,想理清思緒,卻是剪不斷理還亂。不待我反應過來,他的臉已然消失在視線之中。“我去追,你們留下肅清亂黨!”身後,他的聲音清清朗朗。“是!”應答聲如松濤萬頃,掀天動地。我茅塞頓開,明白了。原來,方才的那一刀,袁君華以刀背狠了一記抽我們的馬。原來,他說的那句話是“我說話算話”……原來,他竟是有意要放我走……行至四下無人處,蘇越清勒馬停下,袁君華緊随而至。三人相對無言,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滞。“我就送到這裡,蘇兄快帶瑤落走吧。”良久,袁君華扯出一絲貌似大度實則内傷的微笑。蘇越清問:“為何要放我們走?”沉默,他說:“我答應她的。”風輕雲淡的一句話,卻不期然撩動我的心弦。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心中湧上一股莫名的感動,竟不知還能對他說些什麼。“蘇兄,請你……好好照顧瑤落。”袁君華笑得很勉強,聽那語氣好像要訣别一樣。“袁将軍放心,那是自然。如此便後會有期。”頓了頓,蘇越清又補道:“蘇某有話奉勸将軍。望将軍能懸崖勒馬,亡羊補牢,不要為虎作伥,一錯再錯。”“知遇之恩,不得不報。”袁君華匆匆掃視我,無奈地笑了笑,說話的聲音隐帶三分苦澀,“快走吧,再不走我就要反悔了。”蘇越清仍有遲疑:“那你……”袁君華似是看穿他的顧忌,奪過他手中的長劍,眸光一變一劍刺入左肩。霎時間,他面色慘白一片,雙唇立刻褪去血色,颀長的身子搖搖欲墜。我猛地倒抽一口冷氣,整個人像是在冰水裡浸泡一般,一瞬間變得拔涼拔涼的。方才還好好的,這會兒眼淚卻不争氣的撞出眼眶。“袁君華,你這個……”我想罵他蠢貨笨蛋二愣子,奈何喉頭緊得厲害,這些字眼兒一個都出不來。他身形一晃,不易察覺的笑意浮上眼底,故作輕松道:“小傷,不礙事。”蘇越清亦是頗為震撼,旋即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瓷瓶丢給袁君華,囑咐道:“一日三次,内服外敷。”“多謝,告辭。”袁君華也不客氣,收好藥瓶欲策馬回頭。“等一下。”我喚住他,壓着顫抖的聲音說:“我有幾個問題的要問你,你要如實回答。”身後的蘇越清忽的顫了顫身子,袁君華亦是怔住,甚是意外地挑眉看我。俄頃,略一點頭。我迎上他的視線,問:“第一,我問你,石磊可是你殺的?”“……是。”“第二,夏煙所中之毒,可是你下的?”“也是。”“那……我呢?”我咬緊嘴唇,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心裡竟很害怕聽到這個答案。他回望我,笑道:“我如何能下得了手?”40坦白從寬姜景元帝七年四月十八,楚王瑤落大婚。途中變故陡生,有缁衣者作亂,不成,遂遁去。丞相魏恪忠疑亂黨匿于城内,伺機犯上,乃命鎮遠将軍袁君華率神威軍一萬戍守京畿,三千戍守皇城。袁君華者,楚王之夫也。帝乃辍朝,深居禁宮,諸事皆決于魏相。“瑤瑤,來,喝這個湯。”蘇越清将一碗盛好的鮮魚湯放在我面前。“哦。”我默默地看了一眼,繼續低頭扒飯。片刻之後,他又夾一塊雞肉放到我眼前,微笑道:“瑤瑤,烏雞補氣。”“哦。”我挑開雞肉,揀碗裡的青菜吃。兩個人同時陷入沉默,一時間氣氛有些尴尬。寂靜的營帳内,唯有燭花噼啪之聲依稀可聞。幾日來,他待我一如往昔,依舊溫柔得如同一汪春水,堪堪要溢出來一般。可我的心境卻愈發不同,心裡的疙瘩如何都化解不開。雖然口口聲聲說的是不想聽,可我騙得了别人騙不了自己,我明明就萬分渴望他的解釋,卻偏偏問不得、道不出。其實隻要他說,哪怕是再牽強的借口,再拙劣的謊言,我都會相信,隻要他說。可惜他沒有,自那日将我救回,他便再也沒有提起七星寒骨散之事。唉,做女人真真不好,容易口是心非,又沒個體己的人給個台階下。兜裡揣着袁君華給我的解藥,心裡沉甸甸的。簾外,一個故作正經的聲音響起:“王爺,蘇公子,奴才圓潤求見。”我連眼皮都沒擡一下,淡定道:“滾進來。”死圓潤,裝什麼裝。圓潤囧囧有神地進來,綠豆小眼眨巴眨巴。我對他招招手,說:“圓潤,不要賣萌。來,替我捶捶背。”他狗腿地溜過來,賠笑道:“是,王爺。”說着,便手法純熟地給我搞起了按摩。許久不見很想他,見到他又想蹂躏他。人,就是這樣矛盾的存在。蘇越清無奈地笑了笑,問道:“圓潤,現下城中的情形如何?”圓潤道:“回蘇公子,今夜是王爺與袁将軍成婚十日之喜,依禮制乃‘回門日’。皇上下令普天同慶,戌時三刻于皇城外大放煙花,屆時,王爺與袁将軍将與百姓同賞。”我的眼皮不禁一陣抽搐,聽旁人講起另一個自己,這種感覺真真甚是怪異。“城外部署如何?”“公子放心,一萬一千禦林軍已然部署到位。南門三千埋伏在望江山,東門、西門各兩千,分别埋伏在護城河與出雲山。北門一千,屬正常戍衛。餘下三千留守營地,以防老狐狸逆襲。一旦神威軍有任何不軌之動,便立刻起兵勤王。”圓潤一邊朗朗回答,一邊還甚有節奏地繼續按摩。當了武林高手,果然不一樣。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我一直在你身邊 我,靠中獎發家[星際]+番外 TriAngels 情敵是學習怎麼破 白塔萬人嫌求生實錄 開學當天被求婚了+番外 九歲睡公主 一覺醒來我成了頂級流量 老孫 九階駭客 帝業 雪中之公孫神射 冷魅殿下霸愛失心萌兒 豪門契約嫁給鑽石太子 快穿之拒當冤種 接近黑粉[絕地求生]+番外 變人之後我成了爸爸[快穿] 日久見人心 繼續滾的牛寶寶+番外 星際娛樂圈天神再世追妻+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