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格蘭特街。
瓦迪茲一如既往的晴朗,但空氣中還殘留着些許夜間的涼意。從街頭到街尾,亮紫色的藍花楹在微風中搖曳,就連下水道的格栅眼也被落花給填滿了。
時間剛過六點半,街上還沒有多少私家車。就在一輛橙色的公交車趕着黃燈穿過街口之際,一個穿着衛衣、有些習慣性駝背的人影也剛剛轉過拐角。
他揣着兩手,在一家倒賣二手郵票和錢币的古董店門口站住腳步、眯眼看向街心的方向,眼神有點像鷹,又有點像鹳鳥。
幾分鐘後,一輛銀灰色的豐田RAV4打着右轉燈,從行車道上脫離、停在了路邊。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壯漢下了車,穿着格子襯衫和牛仔褲。當他看到站在古董店前那人時,忍不住露出一個苦笑。
“大清早的,真不想看見你這張臉啊。”格雷格一邊說着,一邊朝鄭敏之走來。
“發消息的人不是你自己嗎?”鄭掏出手機,在另一隻手上敲了兩下,“就兩個詞,‘格蘭特街,影子’。——你還敢更簡潔一些嗎?”
格雷格聳了聳肩。
“這就足夠了,不是嗎?隻要和影子有關,你一定不會棄之不管。”
鄭沒有答話,隻是把頭一埋、邁開腳步朝前走去。格雷格看了他兩眼,幾秒種後,也不緊不慢地跟着他朝街角走去。
“我們太便宜李炘了。”走着走着,鄭敏之又冷不丁開口道,“好不容易到了輪休日,卻還要幫他跑腿。可千萬不能讓他覺得理所當然——萬一養成習慣了,往後可有得受。”
格雷格隻是笑了笑,并沒有搭腔。
“他應該直接把這事上報給梅耶的。李炘這家夥就是心太軟,一看到小孩愛狗心切就沒轍——”鄭繼續抱怨道,又突然想起了什麼,打量了格雷格一眼。
“說起來,達爾文還好嗎?”半晌,他突然問了一句。
“還好。史蒂文帶新人去以後,把它暫時寄養在我家了。”格雷格好像松了口氣,重新打開了話匣子,“它來過我家太多次了,早就習慣了。”
“呵,我就知道。”鄭皺起眉頭,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你們這幫養狗的人,這事上肯定是和李炘站在同一邊的。”
格雷格又不搭腔了,隻是再次無奈地笑了笑。
“配備武器的事情,你向梅耶提出正式申請了嗎?”等兩人過了紅綠燈,他問鄭敏之道,“她怎麼說?”
“她沒批準。”鄭搖了搖頭,一邊答道,“‘你們是急救隊,不是戰鬥單位。’——她都已經說到這個地步,看樣子是完全沒戲了。”
他說着說着,突然停下腳步,看向前方。
“見鬼。”
格雷格也站住腳步,順着鄭的視線朝前望去。
二人已經來到街心小公園的邊緣。此時,公園内一片狼藉——所有觀賞樹木統統被攔腰截斷,落葉殘枝七橫八豎鋪了一地。有棵藍花楹粗壯的樹幹傾斜向地面,一樹紫花剛好卡在了被一分為二的公園長椅的正中間。區隔公園與附近居民區的樹籬看起來就像被剃了個頭似的,硬生生短了将近半米。角落裡一個垃圾桶被豎着劈開、落了一地已經有些發酵味道的腐敗食物。——在發黑的蘋果核、長青黴的半塊三明治和幾根軟趴趴的薯條邊上,三五隻大鴉和松鼠剛剛發起了世紀大戰。
“到底出了什麼事——”格雷格忍不住感歎道。
站在他身邊的鄭隻是不住搖頭。
“我說什麼來着?”他幾乎是恨鐵不成鋼一樣地評論道,“就憑李炘那樣吊兒郎當的态度,加上梅耶給的硬性條件限制,我們早晚得把命給搭進去。”
對此,格雷格隻是悶悶地笑了一聲。
“你平時脾氣也不見得好,可今天簡直沒完沒了——是不是起得太早的緣故?”他一邊問,一邊沿着街心公園的邊緣,朝前走去。
“比起早起,我更讨厭白幫别人做工。”鄭幾乎是立刻答道,又歎了口氣,“你就縱容我最後抱怨這麼一句吧。”
在這之後,他不再說什麼,隻是追上格雷格,也開始更加仔細地審視起公園的狀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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