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小說

随想錄（第1頁）

同樣的旅途，今天卻覺得格外漫長。昨晚熬了夜，所以在車上迷迷糊糊的睡去，朦胧間看到了無數記憶的片段，從中摘取一部分，都帶着淡淡的憂郁。其中一個片段是這樣的：所有人都出去外面的時候，外婆一個人在家裡做些什麼呢？我看到她坐在木頭沙發上，拖着下巴，注意力渙散，不知道是在回憶還是在思考。她想看電視打發時間，可是忘了怎麼打開電視，有人教過她嗎？她隻會簡單的操作，嘗試幾次都失敗了，她怕亂按把電視弄壞了，于是放棄了看電視。她們那代人似乎都有着這樣的一種信念，對不清楚的事物總抱有最大的敬意，怕一不小心就犯下了難以挽回的錯誤，有如鬼神，有如命運。

四周安靜，隻剩蟬鳴。下午的時間不能浪費，總得找些事來做才算沒有白過一天。外婆娴熟的将背簍上的繩子打好結，在木門的背後找到鐮刀，緩慢地蹲下将背繩套在肩膀上。她的肩膀很寬，也許以前不是這樣，但常年的勞作改變了她的身體。

她一隻手用鐮刀撐地，另一隻手抓住木門，同時雙腿用力從地上站起。她關好木門，又推了推，确定鎖好後，便向大山的方向走去。大山裡會有什麼？滿地的枯枝是很好的引火材料，它們在山上可以被微生物分解化作肥料，繼續滋養這座大山，到了外婆的背簍裡就變成了上好的柴火，獲得了一次浴火重生的機會，它們的功績将在香噴的米飯和菜肴裡體現。

可是外婆老了，她上坡的步伐不再穩健，雙腿因為病症連正常走路都有些吃力，身體兩側高低起伏，亦如她過去所經曆的坎坷……

随後這段片段逐漸淡了，另一個片段開始呈現。家裡沒有WiFi，我放學回家總是蹲在窗戶外面的屋檐下，連着鄰居家的WiFi，投入的盯着那個5.0英寸的屏幕。也曾為了有網絡跑到藥店的門口，跑到一戶别墅後面的小樹林裡，任憑别人異樣的眼光，我的眼裡這有這5.0英寸的世界。不久後家裡安上了WiFi，媽媽用的是姨媽撿的一個舊手機，那時微信還沒有普及，也沒有那麼多視頻軟件，她輸入短信是用手寫，我确信她對WiFi這類東西一知半解。盡管我沒說，但是她注意到了，并且默默地去做了，她盡量給予，不想讓我比别人少什麼。

于是更遙遠的記憶又浮現，那時家裡電視隻能看到幾個台，信号還老出問題，導緻我經常到鄰居和朋友家去看電視，回家很晚。後來家裡就安上了天線鍋，也能像他們一樣看到許多台了。我記得電視裡播放的是星際飚車王，“我的車輪飛起來了，對手他卻咬住不放，加速，加速，加速。”主題曲響起，給我帶來巨大的欣喜。我跑到廚房很高興的對媽媽說了句謝謝。那時的廚房裡有白芷的燈光，被熏黑的牆，油光锃亮的燃氣竈，會掉偷油婆進去的水缸以及記不清模樣的媽媽。現在想來，那時的媽媽會是怎麼樣的心情呢？滿足亦或是和我一樣欣喜？可惜我那時太小，沒能抓住這美麗的瞬間。

盡管多年以後我早已看遍無數的動漫，淡忘了星際飚車王，可那段主題曲依然回蕩在我的腦海裡，連同着當時的欣喜，一起定格在了那裡。這些年周圍的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唯一不變的，是她對我的愛，那麼細緻入微，那麼慷慨無私。

如今我已到了做父親的年紀，越是長大，越被這種深沉的愛所震撼，她在過去的二十多年裡像一個最勇猛的戰士，無論面對什麼樣的局面都沖在了最前面。也許心裡也會害怕，也會手足無措，但作為母親的使命告訴她要拼盡最後一絲力氣保護自己的孩子。是了，這就是我的媽媽，一個偉大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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