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授東洋哲學,主要是東亞各個國家的原始宗教,還有很大一部分佛教的内容。我來中國剛滿一年,還沒有出過bj。我喜歡在家裡看書,然後上課。最不喜歡的是,被同事邀請去聚會,因為拒絕他們讓我很難受,不拒絕去的話更難受,很多人在一起吃飯、聊天,還要努力聽懂漢語口語,很不舒服。相比較之下,我隻能夠經常拒絕中國同事的邀約。
那天有一點特殊,一個很認真上課的女生。不,應該說是女人。她看起來已經不是一個少女了,有一種婦女感。若要問我為何這麼熟悉女人?不是因為我有女人,而是因為我畫了很多女人。從16歲到30歲,我一直都是職業畫師,30歲以後我才開始學習哲學,不過很快我就拿到了博士學位。
所以我的本性是喜歡孤獨,孤獨感對于我來說是必要的快感,就像畢加索的苦艾酒。可是偏偏總是有女人總是想刺破我的孤獨感。就是因為在日本被一個女人苦苦追求,我才跑到中國,薪水跟在日本相差很大。不過還好,之前留存的畫作,還可以賣了換錢。那個女人是我平時一直光顧的居酒屋的老闆,一直都在她那裡喝酒,幾乎都是天天見,她不知道發了什麼瘋,突然跟我表白,吓死我了。後來聽說她離了婚,也是很可憐的女子,隻不過我給不了她要的東西,她也無法理解我。
可能是最近我的水星逆行了,染上了桃花運。或者,不小心得罪了哪位愛情之神。我反複地回想着,難道是那次去神社的時候,沒有好好祭拜負責婚娶的神嗎?我從來不拜任何負責婚戀的神。也不請求任何禦守。現在回想起來,我真的錯了,我真的應該回去,好好地祈求:戀愛之神啊,請暫時停止女人跟我表白吧,我需要孤獨,拜托了。
哈哈,剛剛隻是開玩笑,作為一個有學者,怎麼會這麼迷信呢?我就是很想問問在中國的表白文化,都是這麼随随便便的嗎?發一句日語的:我喜歡你,就可以了?如此地輕浮、如此地不慎重。跟居酒屋老闆娘一樣奇怪,現在這種30加以上的熟女,已經到了饑不擇食的程度了嗎?她隻是來聽了我的幾次課而已,還是旁聽的。難道,這些女人真的認為,隻要說出來,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就能達成共識嗎?她們把愛情想的太簡單了吧。
我20幾歲的時候,年輕氣盛,喜歡去玩,是飙車族,載着女孩在後座。仗着有幾分天賦,經常是随意完成師父給的任務就跑出去了。師父雖然也教育過我,但根本就沒有用。直到後來發生那件事,哎,真的不想去回憶了,我這輩子惹上的關于女人的麻煩實在是太多了。
要不是那個莫名其妙的婦女莫名奇妙的表白,我也不會腦子一熱就接受同事的邀請去喝酒。也沒有預料到,中國會有那麼辣的食物。紅通通的,我以為是番茄口味,結果吃下去之後,仿佛進入了地獄,在一堆人面前發生這樣尴尬的事,是我不能承受的,我隻能假裝要上廁所,可惡的是,廁所裡有人,我快吐了,根本等不了。隻能跑出去。
對于我來說,人生的事,有一個“越來越”的道理,就好像有一個人表白,就會有更多人表白,尴尬之後,隻會越來越尴尬。本來,蹲在牆角吐這種事,就已經夠尴尬了。偏偏還被人看到了。還是一個小女生。我絕對不能告訴她我是旁邊學校的老師,但是剛剛,她已經知道我是日本人,如果去了解一下,會發現這個學校的日本人并不多。我是說,如果她想知道我的身份的話,并不難。
“謝謝你。”我已經這樣說了,而且釋放出送客的眼神,她還是站在那裡不動。“那我先進去了。謝謝你,非常感謝。”
“不要去了。”她透出一種非常心疼的眼神。我有點感動,幸好她不知道我的身份,不然,如果按照“越來越”的定理,她一定會跟我表白的。但是,“不要去了”,這種隻有親密朋友之間才會說的話,也是讓我很錯愕,難道中國的女性,都這麼沖動嗎?在很短的時間之内,就可以确定對方是不是自己的親密朋友?不好意思,我接觸的中國女生不算太多,目前為止,不自覺地産生了這種對中國女性的印象。
所以更尴尬地是,我在那裡定住,不知道回複她什麼好。剛剛她似乎對我投注了很大的關心,這對一個常年被孤獨感包圍的人來說,就像要命的毒藥。極度緊張之下——“那好。”我說了那兩個字。
于是我在信息上回複給邀約我的同事一句話:身體突感不适,對不起失陪了。如果按照之前給我發消息表白的女生來看,在中國,應該是隻要在通訊軟體上交代事項就可以了。不用特意當面賠禮道歉。
同事沒有回我,這場聚會的主角也不是我。我猜想,他們應該隻是需要一個借口在一起喝酒吧。他們看上去壓力都很大。
面前的小女生突然說:“你是我認識的第一個日本人耶。”她透露出驚喜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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