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一場噩夢忽然驚醒。
大腦出于自我保護,讓‘夢’裡的一切都淡去了,越清醒忘的越多,努力回想,也如同霧裡看花,越發的不真切,最後隻剩下白茫茫的一片白。
不應該是這樣的!
那應該什麼樣呢?
祿紅睜開眼,總覺得自己忘了點什麼,剛剛那個夢裡好像有她想記住的東西,可到底是什麼呢?
“真是稀奇,今兒怎麼醒的這麼早,不裝睡了嘛?”
一道輕柔悅耳的男聲,自不遠處傳來,很溫柔的語氣,像尋常的問候,可聽着就是有點陰陽怪氣的。
像是上一秒還會和你柔情蜜意耳鬓厮磨的戀人,下一秒就會拔出刀從你的後心捅入,還要攪上三攪,你痛苦萬分,他還緊緊的把你抱在懷裡,輕聲說着:“乖乖,别動,很快就不痛了。”
吐出的溫熱氣息噴灑在你的耳畔,帶來酥酥麻麻的癢意,比劇痛更清晰,你能感受到身體不受控制的發冷,生命在不停的流逝,手從緊緊抓着他後背的衣服,撕扯抓撓,變得漸漸無力滑落,你恨他殺了你,可在彌留之際又聽到他開始猛烈的咳嗽,隐忍的喘息,似乎和你同樣痛苦。
你想起來,事情的起因是你給他喝了一杯毒酒,他開始吐血,最終你們一同倒下去,你們的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散開的發絲交織在一起,而解藥被他随手丢在一旁,棄如敝履。
你不要我嘛?
那就一起死吧……
這是完全沒有發生過的事,但是這個聲音,真的容易讓她想很多,可一扭過頭,仍是那張掃興的臉……
不是不好看,五官雖然普通,但組合在一起自有他的獨特之處,長身鶴立,肩寬腰細,看似身材削瘦,可中衣之下,在一舉一動間,勾勒出流暢的肌肉線條,卻又引人遐想萬千。
然而臉上的表情……可以說的上是不近人情了,像條陰冷的毒蛇剛成精,還收斂不了,骨子裡透出的那股陰鸷狠辣的氣質,看她的時候毫無溫度。
祿紅可以肯定,要是發生了她幻想中的事,那死的人絕不會有他,至于她,不被砍成肉泥都得是他顧念舊情。
這可不是誇張。
上一個跟他作對的人,被折磨了足足三個月,才送去刑場活刮,死的就剩一副骨架子。
發生這件事的時候,正是祿紅要出嫁的時候,也是巧了,她要嫁的那家人,就是得罪他的那家人,被活刮的是她未來的公公。
她剛下花轎,他們就被抄了家,她隻好又坐着轎子回去。
行刑那天她還去看了,台子上的那哪是人啊,分明就是一坨血紅還會蠕動的肉。
據說是因為罵了他,被西廠的番子聽到了,他這個西廠提督又格外的小心眼,結果可想而知。
不過官面上的解釋是貪贓枉法、藐視皇威,實際上怎麼回事兒,誰不知道?
他是新任的廠督,本來那些人還在觀望他的脾性,看那家人三個月了也沒被發落,還以為他忘了這茬了,可誰成想他是憋了個大的,連那家人平日裡交好的親眷都跟着吃了瓜落。
吓得祿紅那些軟骨頭的家人,立馬跟她斷絕關系,把她捆好了,連夜送到他府上,生怕也被連累到。
這招斷尾求生玩的漂亮,她僥幸沒死,成了個沒名沒份的房中人,說妻不是妻,說妾不是妾,說是通房,又沒有身契,這年頭給平常的太監當對食都有文書,她什麼都沒有,被趕出家門連自己的姓名都沒了。
祿紅兩個字,還是他祿明喜給她取的名字,也沒什麼出處,問起來說是因為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穿了一身紅……
嗯,一身紅,因為那是件嫁衣。
也虧了嫁衣沒有什麼奇怪的顔色,不然鬼知道她叫什麼,祿黑祿白祿七彩嘛?
算起來祿紅嫁給祿明喜也有小半年了,但她還是打心眼裡怵他,或者說是越相處,祿紅就越怕,生怕他哪一日氣不順把自己也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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