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小說

第五十一章千裡歸來慘裂心肺（第1頁）

在一個漫天風雪的日子，汪正珠的靈柩千裡迢迢運回了太湖。樹林沖李家老老小小，還有許多異姓老幼，以及李家的親友一齊冒着風雪到村口迎接。生去死回，已是令人悲傷不已。汪正珠平日裡的善良和賢德，更是讓人念念不忘。人們或嚎啕大哭，或低聲啜泣，或默默流淚。

兄弟朋友攙挽着慘裂心肺的李振鈞，緊跟在載着汪正珠靈柩的靈車後面。李振鈞面色慘白，神情呆滞，木頭人一般在朋友的攙挽下機械地挪動着腳步。神情肅穆的朋友們一邊安慰着李振鈞，一邊眼睛裡也噙滿着淚水。風雪彌漫，萬山皆白。

人們清楚地記得，六年前的這個時候，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一對對華燈在前引路，彩色的儀仗簇擁着一輛裝飾華美的大馬車徐徐駛進樹林沖，身着華服、胸佩大紅花的李振鈞，精神煥發地騎着一匹高頭大馬走着旁邊。那天，不僅樹林沖家家出動，周圍十村八鄉的人們都趕來圍觀李大老爺家二公子的結婚大典。李家大院更是張燈結彩，鼓樂喧天，好一派喜慶熱鬧景象。地方官員和鄉紳富戶，騎馬坐轎的前來慶賀。高軒莅止，貴客盈門。一時傳得沸沸揚揚。

不過六年時間，如今的一幕叫人情何以堪！

李長森已經退隐居家，不再是叱咤官場的布政使。李振祜這一年正出任陝西鄉試副考官，遠在千裡之外。李長森雖然兄弟八人，但其他七人已經去世多年。侄輩雖多，大多為官在外，分布四方。

心中最苦的是李長森，白發人送黑發人不說，還得親自為喪事操心。雖說是兒媳婦的喪事，但總得顧及親家汪志伊痛失愛女的心情，況且無論如何也不能有失李家的體面。幸虧宗親及鄉鄰們念及他昔日的好處和兒媳婦汪正珠的賢德，紛紛前來幫忙。

不多時，靈堂布置停當，祭奠活動依次進行，每天前來祭奠的絡繹不絕。接待客人吊唁一類事情，幸虧兄弟侄輩衆多，也無須李振鈞自己出面應酬。李振鈞白天把自己囚禁在環蔭閣中，幾乎是閉門謝客。他向來厭惡把莊嚴肅穆的祭奠儀式搞成大衆娛樂活動，他認為那樣做失去了祭奠的本來意義。所以，他甯可躲在環蔭閣的書房内，寫一些發自肺腑的悼念文字。這幾天，他就是在模仿楚辭的《招魂》，寫一篇為妻子招魂的《魂歸來歌》：

亡婦榇歸自閩，生去死還，慘裂心肺，幽靈有覺，亮亦同之。爰述長途之踽涼，彌感重泉之暌阻，作，觞而告之。歌曰：

魂歸來兮發榕城，日色闇兮閃素旌。撫而号兮我所生，酬酒漿兮弟與兄。欲辭骨月兮莫聞吾聲，存不離保姆兮殁乃獨行。曩戾止兮绯桃迎，今祖帳兮丹桂榮。嗚呼一歌兮歌已成，海風嘡?兮山如傾。

魂歸來兮駕飛艎，有兄有兄兮官豫章。聞妹至兮涕滂滂，亟執豕兮促刲羊。呼而奠兮胡能嘗，魄無言兮冥冥以傷。憶阿侄兮天一方，昔我過兮趨道旁。嗚呼二歌兮歌難忘，雲從東兮逐風樯。

魂歸來兮皖江涘，龍山高兮室則迩。石松蒼蒼兮石湖瀰瀰，念所親兮兩阿姊。期得見兮陶然喜，俄焉悟兮悲已死。易我舟兮發如矢，言永别兮從茲始。嗚呼三歌兮歌不已，紅樹半江兮白波起。

魂歸來兮達鄉縣，丹旐前揚兮陳野奠。郎缟衣兮淚如霰，空想像兮盼倩。山萬疊兮終觌面，入此中兮永弗見。子即有知兮何适我眷，矧無知兮遑我戀。嗚呼四歌兮歌欲倦，黃雲四塞兮塵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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