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
并不清亮的腳步聲,強橫地蓋過所有聲音。
逼近。
朱晖戴上頭盔,看着一步步走來的朱厚照,原本憤怒的一張臉上浮現出掙紮之色,最終在擡手之間低下頭:“臣見過陛下!”
朱厚照停下腳步,暼了一眼無礙的顧仕隆,冷冷的目光掃過朱晖身後的衆人,最後聚焦在朱晖臉上,毫無感情地吐出兩個字:“跪下!”
朱晖猛地擡起頭,對上了朱厚照那雙冰冷的雙眸,咬牙道:“陛下,是鎮遠侯——”
“跪下!”
朱厚照打斷了朱晖,再次開口。
朱晖穿着盔甲,不便行跪拜禮,可面對強硬的朱厚照隻好跪了下來。
朱厚照背負雙手,肅然道:“保國公為何帶人圍了鎮遠侯府,朕需要一個交代!”
朱晖倔強地擡起頭,聲音洪亮地喊道:“顧仕隆為非作歹,依仗糾察隊之權,肆意退離、罷去在京武官!臣上門找他理論,他竟敢拿弓箭動手殺我坐騎,還揚言殺人!如此無法無天之輩,當拿下交陛下發落,免得人心浮動,鬧出大亂!”
“人心浮動,鬧出大亂?”
朱厚照呵呵笑了笑,向前走了一步:“保國公這話是在說顧仕隆,還是在說朕?怎麼,一個個靠着冒功得官之人,今日也有了大鬧一場的勇氣?朕很好奇,當初你們在戰場上為何沒有如此血勇之氣,為何沒有手提胡虜的首級而歸!”
冒功?
朱晖臉色一變,喊道:“他們可不是冒功之人,當年陛下親自過目功勞簿,并封賞諸将士,一定是有其他人污蔑,臣請察查到底!”
這些事是你朱厚照親自辦的,升官是你點頭的,賞賜是你讓戶部掏的,不能不認吧?
朱厚照自然明白朱晖的意思,微微搖頭,輕聲道:“朕在罪己诏中反思過了,怎麼,保國公是不知道,還是沒仔細看?過去朕做錯了許多事,包括受人蒙蔽,濫賞濫封,現如今朕要扶正乾坤,自然要将過往之錯改正!”
朱晖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朱厚照将“天子無錯”的鐵律打破并擺在了世人面前,他不是神志不清,做出了糊塗之舉,他這是真想有所作為!
難不成,當真是蒼天喚醒了這個荒誕不經的皇帝,讓他重掌天命!
朱厚照盯着朱晖,以不算高,卻很清晰的聲音說道:“保國公,你告訴朕,正德元年時你帶軍出征,斬敵十八首,為何奏報有功将士兩萬三千二十六人?”
朱晖低下頭,緊張起來。
朱厚照冷笑一聲:“兩萬多将士立下軍功,合十八個敵人,朕若是沒算錯的話,這十八個敵人每人要挨一千多刀吧。保國公,戰場之上,臨陣軍前,竟有閑心對着十八人砍下一千多刀,如此之事,滑稽不滑稽,可笑不可笑?”
朱晖喉結動了動,連忙說:“臣還救回了兩千七百被掠的百姓!”
朱厚照俯身,将地上的長槍撿起,沉聲道:“所以,救回一個百姓,便有八九個軍士立下了戰功!這籌算之學,保國公的本事了得啊。”
朱晖感覺到了朱厚照冷森森的意味,連忙說:“他們都參與作戰了……”
“叮!”
長槍猛地頓在青石闆上,朱厚照呵斥道:“參與作戰與立下軍功是一碼事嗎?事到如今,你還不承認冒功嗎?”
朱晖看着眼前的長槍,還有手握長槍的男人,咬牙道:“臣無錯!”
朱厚照哈哈笑出聲來,連連點頭:“好,既然保國公不承認,那錦衣衛便将這些人全都抓至诏獄,挨個盤問吧。但凡冒功者,主動坦誠交代招供,給其放出機會,若抗拒隐瞞,一旦查實,該發配的發配,該抄家的抄家!”
此言一出,朱晖臉色大變,其他人也開始惶恐起來。
本來就是想跟着保國公施壓顧仕隆,好索回、保住官職,大不了卷鋪蓋走人,可現在竟然要去诏獄,那地方開房容易退房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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