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了一顆頭骨,在崔钰的案前,坐了下來。這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相對無言。
十一童子納了悶了,這是鬧得哪一出?
惡三跑到錢九九跟前,蹲了下來,雙眼濡濕地望着她,“九九,對不起啊。那時候我也沒辦法救你。”
錢九九依舊不理他。
半響,崔钰将視線轉移了,“惡三,本判官且問你。在人間可用過任何法術?”
“嗯……嗯……用過……”
“你走的時候我是怎麼囑咐的?”
崔钰現在有些後悔了,錢九九此女子精怪得很,惡三肯定是看不住她的。以他的蠢性格,不被她治得服服帖帖得才怪。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先前已經答應了錢九九,若是現在再換一個童子,錢九九肯定要趁這機會繼續訛人。如果放任她胡來,不僅救不了徐亦安,連她自己的魂兒都會搭進去。
“大人說過,不在關鍵時刻,千萬輕易使用法術。萬一影響了普通人的命盤,是很麻煩的,”惡三低下頭,一副犯了錯準備受罰的樣子。
崔钰說道:“好在你修為不高,控制時間也不長。但也隻此一次,本判官将收了你的法術,隻保留隐身,你可有異議?”
“大人說是就是,我沒意見……”惡三的特質,就是蠢是真蠢,但是非常聽話。
一直不出聲的錢九九,這下沉不住氣了,“我有意見。”
崔钰端起茶杯,輕嘬一口,又放下。他氣定神閑道,“噢?說說看。”
“我告訴你,我忍你很久了,現在就一條一條跟你算。第一,去人間居然把我和惡三放在徽州城外,你們地府人員是不是都有病,老子光是找徐府,就用了快半天。第二,把我的靈魂放到一隻狗身上,隻能任人宰割,連個小孩我都打不過。還沒見着徐亦安,我又快再次歸西了。第三,惡三那個控制人的法術,居然隻能用半個時辰,就這點時間還全用在了找人上了。關鍵是我就要死了,他竟然沒能力救我?現在你還說要收走他的法術?第四,徐亦安是怎麼回事,看見我跟鬼号喪似的,”錢九九跟倒豆子似的,噼哩拍啦說了一大堆。
崔钰也不着急,慢條斯理地回應道,“第一點,确實是我的疏忽。第二,用狗的身體,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若是有合适的身體,到時候再換。第三,命數由天定,像你與徐亦安,雖然說不上逆天而行,卻是違背了道法自然的原則,若再用法術刻意為之,你們的結果,那就未必是好的。”
“至于這第四嘛,”崔钰斟酌措辭,明說兩人的命盤水火不容,錢九九肯定撂挑子不幹了。他繼續說道:“前世他被你吃了,靈魂都是撕碎了重新集齊的,見到你,他能不怕麼。”
錢九九又問,“我走的時候,看到徐府人仰馬翻的,該不會出徐亦安出什麼事吧?”
“這個你且放寬心,若真有事,還不來我這地府報道?”
她想了想,這說的也是。
“我叮囑你一句,這世上,本就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改氣運,對于旁人來說,決計是不可能的。你現在有這種機會,便好好珍惜。切莫不要再妄想向别人借力,那樣結果隻會更遭,”崔钰語重心長道。
“那我能怎麼辦?”當一條狗還能法力通天不成?
崔钰說道,“唯有以真心換真心。”
“說得跟西廂記一樣”,錢九九噗嗤笑出聲。
“你就是膚淺。徐亦安前世對你的保護,那就是真心。十八年來不離不棄,無數次救你于水火,這都可以稱之為真心,”崔钰說道,他覺得他今日拯救了一個在思想上迷路的無知少女。
錢九九不再和他打趣兒,她指着崔钰的臉說,“你他娘的還不是在诓我?”
“何出此言?”崔钰很納悶,這不是在說她和徐亦安麼,怎麼又扯到他身上,“還有,不要說髒話。”
“小崔,你還跟我裝呢?”錢九九擡起左腿,架在右腿上,十足像個流氓,“我來幫你回憶回憶。要說這徐亦安明明是富貴好命,前世怎麼就當了條狗呢?”
崔钰沒想到,她去了人間一趟,還記得這事兒,居然還翻起了舊賬。他心裡略有一絲尴尬,所以并不搭話。
“惡三,你來說說。”
錢九九又和自己說話了,這應該就是和好的意思,惡三心裡極為高興。他興奮地說道,“就是因為賞善司的善大人,錯勾了命書,才導緻徐亦安去的畜生道。”
其餘十一個童子,全都在心裡罵了無數遍惡三了,這個豬腦子的蠢貨。
崔钰覺着,這偌大的地府,是容不下惡三這個腦子缺根弦的傻子了。
錢九九倒是對惡三改觀許多,蠢是蠢,但是蠢得可愛。她說道,“聽到沒有,造成徐亦安命盤破損的罪魁禍首,是善大人。你看你們地府,做事也太不厚道了,老是想讓我一個人把黑鍋全背了。整日拿腔作調也就罷了,記性還跟豬啃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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