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幸頃刻收起笑容,晃晃手裡的風紅老鼠:“看吧人家覺得不好笑,還對你露出嫌棄的眼神。”
紅老鼠被晃得七葷八素,幹嘔了聲,蔫蔫地說:“我覺得她認為你是個傻子。”
懷幸:“……”
“那行,你沒救了,管你偷沒偷東西我就要處罰!”她在車廂地面搜到根雞毛,興緻盎然地撓紅老鼠的腳闆,嘴巴就沒停下來,“等你什麼時候想出來讓、讓……中星星、大星星,可能是小雲、雲雲、大雲雲,也可能是小風、風風、大風風……”
“我叫十九。”
懷幸正專心緻志地撓紅老鼠腳掌和猜名字,紅老鼠吱吱叫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都出來了,聽到說話聲,一人一鼠齊齊回頭,紅老鼠又回首看看抓住自己的惡魔,抹掉眼淚露出真摯的微笑:“好歹幫你要到人家名字了吧?”
“我本來打算猜完這些就猜數字的,”懷幸來到她的身邊坐下,“你應該晚點說。”
十九撇過頭不看她,語氣自嘲:“好猜,我是家裡第十九個孩子,和那些蠢名字一樣簡單。”
“數字的話寓意确實簡單,要是風雨雷電之類的,總得琢磨鏡約掌風控雷的神隻疊字名和不疊字的區别,數字像‘一’,萬物之首,循環往複;‘二’靈之複數,人鬼相照,得之鏡約;‘十九’的話大概挑字撿意到了人間,十地為鄉,九五之貴。”
懷幸用着隻夠兩人聽見的聲音喃喃自語,說完不忘自誇:“我啥都知道,我果然是祖宗級别的!”
紅老鼠滿眼崇拜:“那我呢那我呢?它們叫我億億,因為我是我們這一族第一億隻後輩。”說着,它突然垮下臉,哇的聲大哭,雖然還是吱吱聲,“我們這族要滅絕了!家裡什麼親戚都沒有了,我好慘,就要死成碎渣渣了……”
“一億隻?不錯啦,都是整數,吉利。”
“真的?”紅老鼠停止哭泣看着她,“吉利嗎?”
懷幸點頭:“當然,本神誠不相期。”
紅老鼠億億破涕為笑:“耶太好了!我死得很吉利,我族也吉利,别族數字亂七八糟的就不好看!太好了哇!”
懷幸深感寬慰,瞄了眼旁邊的十九,立馬解釋道:“我能聽懂它們說的話。”
十九沒說話,依舊看白癡的眼神說明她并不相信。
老鼠億億傻樂半天,小手拍拍懷幸的指頭:“我最後到底是會被你打死還是餓死,我好久沒有吃東西了。”它本就身體小小的,被握在手裡更加顯得小巧。
懷幸眼珠轉了轉,說道:“神嘛,善良公平又偉大,你誇誇我,我就允許你跟在我身邊。”有個傻的對照,做事會更加開心。
“啊?太好了!從今往後億億最喜歡最敬重的大靈啊,您就像是老鼠藥,充滿難以抗拒的誘惑力,讓我無法不拜倒在您的腳下……”
半個小時後。
十九冷眼看着傻笑的卷毛女孩:“讓這隻老鼠閉嘴,否則我扒了它的皮。”
“你相信我能聽懂動物說話了?”懷幸敲敲老鼠億億的腦袋,“好啦,剩下的你攢着,今天就奉承到這兒吧。鑒于你的優秀表現,我決定封你為超級貼身侍衛,喏,這個可是最親近神的職位,就仰天大笑好了。”她看了眼身邊閉眼休息的十九,把老鼠億億舉到身邊,“安安靜靜在心裡偷着樂就行。”
老鼠億億直點頭,懷幸叫它先去找吃的,而後四下看無事,叫鬼肆看着點就進入小世界裡,雖說她現在承認睡覺的好處了,但不必天天睡,隔三差五回味下,其餘時間彌補白天辦事沒空進入小世界的缺憾。
她讓小組織的人破壞了犯罪組織的計劃,時機未到,是以沒有提前暴露身份,犯罪組織也全懷疑帝國做的手腳,畢竟其餘勢力不堪一擊。
待将後事處理得幹幹淨淨懷幸才出來,十九仍然坐在身邊,呼吸聲很輕,沒有深度入睡。她低首,老鼠億億縮在腿上睡着,這家夥倒是睡得香,還打起鼾,懷幸平生第一次聽到老鼠打呼噜的,不由豎起耳朵仔細聽,眼裡全是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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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行駛中連車底的震動都逐漸有了規律,和那不知疲憊的“咔哒”聲像是配合良好的電子音節奏,聽久了似催眠曲。
此刻已是後半夜,懷幸靠着車皮,腦海中回放着十九說的那些話,手指幅度不大地蜷起。
二十來分鐘後,十九猛地睜眼,理都不理她,起身徑直離開。懷幸把老鼠億億塞進兜裡就跟上去,直出了車廂重新站在車頂上。
騁目遠視,天将放亮,灰蒙的光籠罩凄清的荒野,遠處有群山深黑的剪影,呈波浪線圍攏地上四方。懷幸正遙目而視,見十九突然躍下車頂,不做他想也跟上,在草叢裡滾了圈站穩,待起身看時,綠色的火車冒着滾滾白煙,順着軌道馳向遠方。
黎明時的風帶着刺骨的寒意,太陽還沒有半分顯露的痕迹,天與地全是灰茫茫的光,好像輕薄的霧氣。懷幸去看十九,女孩兀自走去前方,荒野裡長長的野草長到她的腰間,在風中湧起兇猛的波浪,她逆着風、迎着浪,一個人頭也不回地遠行。
“我們要跟上嗎?我們好像很多餘。”
老鼠億億攀上她的肩頭問道。
懷幸皺了皺鼻子:“我勸你下次說話好好組織措辭,我才不多餘,”輕哼了聲,“當然跟上。”
她與十九間隔着不遠的距離,在黎明将至的原野和漸消冰冷的風中默然前行。
沒有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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