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完年,整個衛國東部仍是天寒地凍。這種天氣裡,士兵要是沒有一雙保暖合腳的鞋,那根本連仗都不要打了,凍瘡和肌肉壞死就能折磨死人。
不過這支隊伍裡也跟着七八個散客。這世道獨自出遠門太不靠譜,旅客都會尋支正經車隊跟着,以策安全。不過衆人拿出來的都是蓋了戳的路引,鎮守衛檢查到最後兩名旅客時,神情一下變得很客氣,不複先前的愛搭不理。
大夥兒好奇,都伸長了脖子瞧,卻見這兩人拿出來的不是路引,而是黑中帶金的令牌。隻那麼一晃,守衛就變臉了。
身份上的差距,高下立判了。
衆人再一次審視。這兩個一高一矮,一大一小,看年紀像兄弟,大的二十出頭,小的才十三、四歲,均是布衣,除了長得好看一點,似乎也沒甚特别的。
過去的兩天一夜都在野外,大夥兒繃緊了神經,好不容易進了城,一下都覺出疲憊。曲雲河往前方小店一指:“去吃碗熱乎的?上元節了嘛。”
今兒是正月十五。
這個年關就在趕路中度過了。燕三郎從來也不是每逢佳節倍思親或者倍傷懷的脾性——于他而言,根本無人可思、無情可傷——所以既不難過也不怅惘。
他甩了甩氈帽上的浮霜:“快到約定地點了嗎?”
“快了。”越接近靖國舊宮,曲雲河對路徑就越熟。他沉睡百年,這裡的國家變了,但山川地形基本沒變,“賀小鸢跟我們約好在鳳崃山下的小鎮會面,離這裡最多三十裡。我們來早了,約定的日子在明天。”
“嗯。”燕三郎背起書箱,大步走向主街。
他原本也覺奇怪,既有高仿的武備令,為什麼賀小鸢還要告訴他們:“抵達鳳崃山就不要往前走,先與我會合,我帶你們過去。”
這一路走來,他基本也明白了。
這個鎮子很小,他們擡腿就能走到大街。街道兩邊兒原來都是鋪面,可是現在十家裡頭就關了六七家,門闆上都貼着字條,上面歪歪扭扭寫着“吉屋轉讓”。
剩下還開着的,多半都賣糧食或者熟食。
隻這一樣,就看出鎮子經濟蕭條,更不用說往來鎮民面容寡淡,來去匆匆,并沒有小城居民的惬意。
他們走去的那家小店,門外頭蹲着幾個人,都是面黃肌瘦,縮頭縮腦如鹌鹑。
店裡如果有客人進出,撥開擋風的厚簾,熱氣就會跟着一起撲出來。這些人于是得到一瞬間的溫暖。
燕三郎多看他們兩眼,才掀簾走進店裡。這幾個人身上,仿佛有他自己的影子。
已經到飯點兒了,可店裡也隻有兩桌客人。曲雲河坐了下來,擡手道:“來兩碗元子,六個鍋貼。”
店主是個甕聲甕氣的漢子,出來就道:“先結賬。”
看來吃霸王餐的人很不少。燕三郎掏了錢,結果這幾樣不值錢的吃食,竟然就要三十文錢!
這要是在春明城,最多隻要十個銅闆就能搞定。
物價飛漲如此。
但燕三郎還是面不改色付了。這一路走來,他們已經見怪不怪。
東西很快端上來了。
元子即是湯圓。衛國也有上元節吃湯圓的傳統,和句遙國一樣。
随着年紀漸長,營養充足,燕三郎這兩年不大喜歡甜食了。可是千歲說過節要有儀式感,所以他們還得找個地方吃元子。
這家無名小店的元子皮不夠軟糯,芝麻餡兒磨得不夠精細,吃在嘴裡偶爾還能啃到豬油渣。但它至少熱氣騰騰,在寒冷的早春時節吃進肚裡,熨貼了腸胃,也讓人生出一種錯覺:
好像世道沒有那麼糟糕。
在眼下的衛國鄉鎮,普通人都舍不得上館子,哪怕隻吃一碗熱乎乎的湯面。
燕三郎是從攸國走到衛國的。
在被攻擊、被侵占的土地上,他看見了戰争揮之不去的創傷,看到幸存的人們艱難求生。
可他沒料到,作為主動進攻的一方,衛國的民生凋敝,竟然沒有比攸國好上多少。
他從東南前線走到衛國中部,大城還好些,像烏桐鎮這樣死氣沉沉的小鎮,比比皆是。
大衛國連年征戰,先王在位時,國家就打下來兩個,本來該要偃旗息鼓、休養生息一段時間了。哪知先王突然崩了,繼任的新王要秉承父親遺志,幹出一番事業來,于是再度掀起了對攸國的戰争。
戰争最耗資材,衛國原本就是再富庶,打了八年仗也窮了。更何況軍費很不好供,為了籌集軍饷,衛國調整稅賦,開征的名目更是五花八門、多如牛毛。粗略計算下來,八年前的三十稅一逐年逐次提高,到現在百姓幾乎要上交收入的三成!
稅重還要加上天災。前年衛國大旱,去年夏天卻遇上了洪澇,莊稼減産。這種情況下,衛國的稅賦并沒有減少,畢竟前線戰争如火如荼,後方絕不能斷了供給,否則才真叫功虧一篑。戰争本來就是一種特殊、臨時的緊急狀态,國家停下正常的生活生産,一切為了戰争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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