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吧,公司的船在亞丁灣海域被劫了,海盜索要贖金。我們公司三個人去了索馬裡,結果雇傭兵跟索馬裡當地的武裝勢力勾結,險些就死在半路上……”燕綏說得投入,壓根沒注意鬧哄哄的包廂裡已經安靜了下來。傅征本來隻是覺得說話的人聲音耳熟,這會聽着故事……也挺熟的?他往後,搬了搬椅子,繼續聽。燕綏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是說書的,整個故事跌宕起伏,情節飽滿,情感豐富,繪聲繪色,業務很純熟啊。她夾起最後一口章魚沾上芥末,總結道:“我起初還以為是救命之恩,可都過去半年了,我對他還念念不忘……所以聽到他回來了,就想來碰碰運氣。”筷子湊到唇邊,燕綏張嘴咬住,還沒嘗到芥末的味道,忽聽背後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你對我念念不忘,我怎麼不知道,嗯?”燕綏吓得一個趔趄,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她轉頭,看見傅征的刹那,嘴裡的芥末味“轟”的一下,直沖腦門,辣嗆得她靈魂差點出竅。她掩唇想,還不如真的靈魂出竅算了……偌大的餐館裡就傅征這一桌,還有燕綏這個散客。有好事的,看熱鬧的,一個兩個從包廂裡出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們出來幹什麼的,每個出門跟喊口号似的,欲蓋彌彰的強調:“酒喝多了有點暈啊,我去後廚讨碗醒酒湯。”“我也喝多了,皮帶緊,去松松……”“我再點兩個菜吧,這一桌大老爺們一個個胃口大得跟懷了胎一樣。”燕綏聽着都替他們尴尬。——緩過芥末那陣辣嗆,燕綏壓了壓眼角,不動聲色地整理好情緒,再轉身時面色平靜,一臉意外,好像看到傅征是件多麼千年難遇的奇事。“傅長官,好巧啊。”表情沒跟上有些浮誇的語氣,燕綏立刻截住話頭。“不巧。”傅征拆台:“部隊外就這一家像樣的餐館,在這見到我有什麼可奇怪的?”話落,他的目光落到燕綏桌前剩着的半碗面,半碟酸蘿蔔……隻有和他掌心大小的碟子被掃空了。她的車還停在外面,傅征猜她是過來取車的,沒多說什麼,也沒有抓着剛才那句話打趣她的意思,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轉身就要回包廂。“小妹。”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後廚回來的李海洋,叫了聲還愣在那的女孩:“趕緊添把椅子,再加副碗筷。人千裡迢迢過來,怎麼也得招待下啊,是吧,傅隊。”燕綏挺想說,一點也不千裡迢迢,她打個車二十分鐘就到了,來回都不用一小時。不過話還沒來得及說,意外的,傅征拎開擋在兩人之間的椅子,示意她進來:“不趕時間的話,再坐坐吧。”燕綏被傅征和昨晚完全不同的詭異态度驚着了,腦子空白了一瞬,有邏輯思維後第一時間想的是——她趕不趕時間?不趕。燕沉出差,除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打來的電話,她所有的時間都可以自由支配。那就坐坐吧。——燕綏一來,所有人都有些拘謹。一桌子被肢解的蟹殼,魚刺,骨頭,平常他們聚餐滿地酒瓶也不覺得有什麼,來了個女人,尤其還是個漂亮的女人,就都渾身不自在起來。李海洋幫着給添置了餐具,悄聲地讓小妹把桌上收拾收拾,這吃得滿桌狼藉的實在不像樣。椅子加在了傅征和李海洋的中間,為了給她騰出位,李海洋往裡擠了擠,格外熱情地邀請她:“你嘗嘗這梭子蟹,整個南辰市,我敢說就這裡做的最好吃。”打開話匣,最好的方式就是從吃的入手。李海洋善談,光這梭子蟹就跟燕綏聊了大半天:“最佳賞味期其實在八月,陰曆十月以前,又是母蟹最好吃……你别不信,我當兵這四年,每月一頓大餐,工資全花在吃上了。”燕綏在外用餐大多是應酬,吃的不多,也很講究。蝦,蟹,有細刺的魚和要吐骨頭的肉她都不碰,嫌吃起來姿态不好看。這會倒沒什麼顧忌,夾了半隻到碗裡,邊吃邊聊。等聊熟了,基本上李海洋家住哪,家裡幾口人,做什麼工作燕綏幾乎都清楚了。李海洋話匣子一開就停不下來,邊給燕綏倒飲料,邊問:“你剛才在外面跟小妹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啊,那你真是了不起。”燕綏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李海洋絲毫沒覺得自己找的話題有什麼不對,追問道:“你們公司老總這麼不靠譜?索馬裡那種地方女孩能去嗎!又是被劫道勒索過路費又是被海盜挾持做人質……我要是你,我等會喝口酒就去老總辦公室拍桌子。這龜孫子,使喚着你給他賺錢,遇事跟縮頭烏龜一樣……”傅征一直沒說話,聽老班長聊退伍前最後一次聯合軍演,也分心聽着她說話。直到這會,看着她笑容漸漸僵硬在唇角,欲言又止的憋屈模樣,沒忍住,低了頭,無聲地笑起來。李海洋為她打抱不平,和她同仇敵忾,又罵她罵得咬牙切齒,情深意切……燕綏實在不好開口說她就是那個龜孫子……她揉了揉眉心,“李海洋。”“诶。”小夥子應得幹脆,一張臉因為喝醉酒紅彤彤的,還帶着傻笑看着她。燕綏沉默了幾秒。算了算了……不計較了。她舉杯和他的酒杯碰了碰:“你人真好。”李海洋笑了兩聲還沒來得及謙虛,又聽她慢悠悠補充了句:“就是有點缺心眼。”李海洋摸了摸剃着寸頭的腦袋,笑得露出一側酒窩:“傅隊也這麼說我。”李海洋雖然缺心眼,但性格是真的好,體貼周到。該安靜的時候安靜,該捧哏的時候他最會捧場。燕綏坐着聽了會,聽明白這桌酒席的意義,側目看了眼傅征。他話不多,通常都隻是聽着,被點名的時候才會接話。察覺到她的視線,他偏頭看來,無聲地用眼神詢問:“怎麼了?”他的唇角舒展,和往常總是抿着的冷漠不同,帶了幾分放松還透出一絲縱容。燕綏搖了搖頭,心情有些差,壓低聲音道:“我出去下。”她起身,搭着他座椅的椅背站起來,往外走,一直走到餐館外簡陋的停車場,她眯眼看着停在車位上的大g,差點想一腳踹上去。——她是商人,在商言商,一分的利益都要咬緊牙根,反複計算。經她手的資金數額,小到百萬,大到數億,有目的有野心唯獨缺的是人情味。她的飯局,談情誼要錢,談利益沒人情,和傅征他們不一樣。他們坐在這,是始終隻有一個信仰,他們的情誼山不可破海不可過,密度純粹。對于燕綏而言,這樣的感情可望不可及。她其實知道自己為什麼喜歡傅征。不是愛,隻是喜歡。她喜歡傅征身上的安全感,那種和他在一起就無所畏懼的安全感。她也喜歡他鐵血铮铮的性格,話不多,該做什麼的時候做什麼,比她要清醒。她不是傻子,再遲鈍也看出來傅征反常地留她再坐坐是什麼意思,他想讓她看看他的世界,他的生活。就像半年前,在燕安号上,他一眼看破她的意圖,一句話堵死了她的進攻。這一次也一樣,他在告訴她,兩人的不匹配。用這種隐晦的,讓她自己領悟的方式,留了足夠的體面,讓她知難而退。和上次不同,這次留給她的,是退路。傅征這個人了解得多了,才發現他的深不可測。他什麼都藏着,留了後手。你還沒看清他的時候,他已經把你剖得一幹二淨,清清楚楚。燕綏一直覺得自己夠人精了,可這會才覺得……自己的段數跟傅征就沒在一個水平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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