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的聲音已經沒了醉意,飄飄乎乎地從身後的屋子裡傳來。
月彎彎又被他話裡的内容束縛了手腳。
門口的守衛也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蹤影,和尚大大咧咧地一腳踹開門,對她說,
“來都來了,不進來坐坐?”
很沒有被關押的自覺,更像是被禮待的座上賓。
月彎彎最後還是跟了他進去。
可随着門在身後關上,她又有些後悔。
走在前邊的和尚穿得仍舊破破爛爛,不像今天白日裡看見的那樣醉得神志不清,但一舉一動依然叫人提不起信任。
“你……你今天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月彎彎小聲問他。
和尚腳步沒停,徑直走到左邊桌邊坐一下,撈起桌上的茶壺就往嘴邊灌。
待解了渴,他才看向站在門口不動的月彎彎。
哼哼兩聲,像是懊惱,“說什麼,和尚我能說些什麼,不過是二兩酒下肚,張嘴胡扯罷了。”
就說喝酒誤事。
昨天從小廚房偷了半壺,本來也沒什麼事,偏偏叫這倆娃娃湊巧摸了上來。
他本來就是管不住嘴的,一見到人上嘴皮碰下嘴皮就停不下來。
“我知道你說的是我。”
月彎彎很肯定,不叫他糊弄過去。
來時還有些猶豫,現在倒有些刨根問底的架勢。
她道,“是不是,是不是跟大當家有關,我跟大當家……”
她想說她跟傅錦梨是八竿子打不上的關系,要不是因為傅錦梨湊巧上了這匪山,怕是一輩子都不會見着。
她一提起傅錦梨,和尚的表情就深晦起來,嘴裡刻意避開,像是有些忌憚。
“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你想得淺了。”
眼前的小女孩兒跟那位,可不單單是一句緣分就能說盡的。
他現在又有些正經起來,看見月彎彎臉上在他的話語裡明晃晃的挂上了不解。
道,“你這樣,我倒有些好奇起另一個的模樣。”
“另一個?”
月彎彎搖頭,“不知道你什麼意思,但你說雙生,我卻是沒有兄弟姊妹的。”
月彎彎是被她爹娘在山上撿來的。
和尚沒接她的話,而是用手指上蘸了茶水,在桌上寫寫畫畫起來。
順着那茶水的痕迹,僅是依稀看出是座起伏的山脈。
嘴裡自顧地念叨起來,“龍脈,虛之又虛,玄之又玄。腹地在蒼崖以南,卻不曾有人造訪過。”
“都說龍脈所過,人傑地靈,能者輩出,風調雨順不畏天災。”
他神情一頓,意味深長地看了月彎彎一眼,繼續說着,“可是五年前,當今登基不久,突發大水,災情肆虐。洪流從蒼崖往南直入淮川,惡水之深廣殘酷,滔滔江水邊餓殍遍地。”
民不聊生,隻能說是。
龍脈掌一國之生機,可大啟的不同些。
早年斷這龍脈不在國之腹地,倒是橫亘在各國交界。
所以那一場天災,遭罪的百姓各國都有。
“你說,那場洪災,大到移山挪地,會不會帶些什麼東西順流而下。”
和尚忽然問。
月彎彎此刻已經完全忘記了思考,整個腦子都裝不下和尚說的東西。
天災,龍脈。
龍侍。
她問得艱難,“你說……我是,我是那場水災帶下來的?”
“是也不是。”
都說了龍脈虛玄,至今沒人瞧過真面目。
你怎知他是個人,或是團氣,還是座山巒脊骨?
更别說這龍侍,千千年來都是沒有實體的。
“早年算到有災,災禍可滅國亂世,可在那水情之後卻不了了之,我還十分納悶。”
“龍侍從來都是單魂,和尚我說你雙生是好聽話,換個詞你就是殘缺品。”
那年水災不是小規模,而是南北渠都泛濫,本以為會一直南下,禍及邊緣。
可卻莫名其妙在這淮川外慢慢退了去,如今想來,是什麼東西斷命擋災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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