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和藹的态度是最好的鼓勵,妞子聲音裡的膽怯一去,更加清脆高亮了,“将那些有蟲眼兒的、磕破的、幹幹巴巴的揀了就成了,剛剛我和舅媽揀了許多!”
杜小芹忙着鋪蘆葦席的動作頓了下,輕輕呵了一聲,“妞子!”面前這個氣度明顯不同于莊稼漢的人可是滿肚子學問的教書先生,杜小芹生怕妞子話多讓蘇嶽絮煩。
蘇嶽看着妞子,雖仍然清瘦,但遠不是之前在彭家的那種幹巴瘦,原本看着輕輕一折就能折斷的胳膊也長了些肉,小臉蛋兒更是圓了一圈,五官随了娘和小姨的清秀,是個長相讨人疼的孩子,此刻小臉兒上揚着笑容,滿臉求表揚的神色。村子裡就這麼多戶人家,誰家有個什麼八卦不出兩日全村都能傳了個遍,蘇嶽對于杜小芹母女的遭遇早有耳聞,如今看妞子對于農活兒這樣熟稔,想必之前沒少幹,心裡大為不忍。
“你很厲害,比先生我強!”雖是玩笑之語,卻也含着幾分認真的佩服,聞之讓人信服。
妞子上揚的嘴角更加翹了翹,得意地看了眼自己的娘,回過頭來忍不住繼續道,“先生,那你知道蓋完了蘆葦席接下來還要幹嘛嗎?”
“這還不算完?難道還要繼續蓋細肥?”蘇嶽配合道,猶如一個盡職的捧哏。
逗得妞子捧着肚子笑,“錯啦!要給這個白薯炕加火,一天得加兩遍!”說着伸出細細小小的兩根手指頭給蘇嶽科普。
“哎呦,我們家妞子能了,還給蘇先生上起課來啦!”洗完手趕過來的季桂月從蘇嶽手裡接過報春的對子,滿口道謝,還不忘帶了一小罐子芥菜疙瘩過來,不過蘇嶽卻沒收,“還有許多,如今日頭暖
和了不經放,吃完了再過來拿。”
大樹墩子
深知蘇嶽的性格,不是那起扭捏推搡之人,他說還有那必定就是還有,他說吃完了再過來拿那必定就會如此,大可不必同他推讓虛客氣,季桂月也爽快地将芥菜疙瘩的罐子擱在一旁,“那就等先生吃完了來自取!”
等蘇嶽走了,季桂月還舉着那對子左看右看,啧啧誇贊:“這字兒寫得可真好!”
妞子仍然沉浸在被蘇先生表揚的雀躍情緒中,踮着腳尖兒就着舅媽的手也去瞧,“舅媽,這上頭寫的是啥呀?”
“哈哈,這些個字兒認得舅媽,舅媽卻認不得它!”季桂月自嘲地爽快一笑,又同杜小芹道,“這位先生可真是個不錯的人,滿肚子學問,待人卻随和,怨不得你哥成日家說先生人好。”
想着方才蘇先生對待妞子的态度,不過一個陌生人,卻比彭家上下老小對待妞子的耐心和善意加起來都多,更何況還是個中過秀才的讀書人,杜小芹輕輕點了點頭,“嫂子,這底下就得備些耐燒的木柴了。”
“可不?那柴火堆裡頭我瞧着雖然柴火還多,卻沒有幾個經燒的,等吃了飯咱去後山上尋些個樹樁和樹墩子回來。”
種薯碼上了炕,底下的月餘時間就要天天給炕加火了,就如同妞子剛剛說的,每日裡兩遍,每次得燒大半個時辰左右,因此必得要樹樁或者樹墩子這類十分經燒的才行,且燒炕的火候也要拿捏得當,
溫度低了誤事,溫度高了種薯直接就被燒熟了。因此每次燒炕都得小心着些,随時摸一摸炕溫,一旦火太旺了就要将火炭撤出些,封上炕門防止熱氣外溢。
等過了這二三十天,薯炕就漸漸有了動靜,上頭蒙着的紮長細肥就會一塊塊地顯露拱破的迹象,這承望拂開細肥就會看見種薯塊兒發了芽,燒火頻率就低了下去,一日一次即可,也不用樹墩子了,什麼玉米棒瓤兒或者稭稈點燃了燎一燎就成了。
這活兒與孵小雞比起來要求自然低得多,但也是項磨人的農活兒,以往都是季桂月幹的,但是因為生了安安之後身體虧了下去,去年春頭上更是病得炕都起不來,可家裡又沒多少地,白薯再斷了,更是吃飯都難了,無法,杜大山硬是自己個兒忙裡抽冷子弄了。
杜大山家裡家外忙得陀螺一般,心力憔悴;季桂月面黃肌瘦病在床上喘喘咳咳;安安也因為營養跟不上整日裡恣扭人,想着那時候的艱難,再看如今熱火朝天的好日子,季桂月摸了摸妞子的小臉蛋由衷道:“小芹、芊芊,再加上我們妞子,是咱們家的福星呐!”
妞子抿着嘴兒不好意思地笑,杜小芹忙着種薯炕的手稍稍頓了頓,鼻子發酸卻要掉下淚來,彭家那個火坑她是再也不想回了,這幾日睡前總也翻來覆去地想彭大壯那日臨走前放的狠話,雖則小妹安慰自己華子應承了要幫忙想法子,彭大壯的難纏她最清楚不過了,想要說服他和彭家人,哪裡是那麼容易的事兒?一日沒消息她便一日懸着心,如放在火上烤着般煎熬,這份人情看來是要欠定了。
聽說要去後山上挖樹墩子,櫻子、阿青連帶着裴華、曹松都一齊去了,呼朋引伴一般,不像是做農活兒倒更像是郊遊。山裡春天的綠是從腳到頭一點兒一點兒染綠的。先是從那條小溪開始,慵懶的溪
水開始靈動起來,潺潺流動的同時帶綠了柳尖兒的嫩黃,而當柳葉不知不覺間在梢頭由尖變葉、從黃轉綠之際,如同一夜之間山坡底下泥土地上小草已經探出了腦袋,擠擠挨挨成一撮撮的了。
仍大片枯黃還沒來得及蘇醒的山林間會藏着一團一團紅白粉黃各色的山桃花,但山頂上卻兀自無動于衷地固執喜歡着冬天,冬天來的時候山頂是第一個搶着迎接的,而轉念春姑娘駕臨時卻遲遲拖着不肯動彈,一直要候到溪水盡情喧鬧翻騰、沿路歡叫着“春來啦!”才會慵懶回應,而隻有山頂起身回應了、春意才算是徹底得透了。
衰草捧新綠,烏燕鳴殘雪。
溪水旁掬水敷面,早春的溪水已經不複寒冬的刺骨,水澈而面爽,一群人不忘來時的任務。
挖樹墩子是個不折不扣的體力活兒,但是對于砍過柴、割過草、摸過魚,莊稼地頭長大的人來說更是件趣事兒。以樹墩為圓心,遇到小石塊就用鎬子刨,碰到大石頭就用撬棍撬。
苤莒
挖到的最大一個樹墩,直徑足有半米多,盤根錯結,非常難挖,但卻是燒薯炕最佳的柴火,别說妞子,就是幾個杜芊芊她們姑娘家也使力撼動不得,櫻子不信邪,高高掄起鎬子“砰”一聲砸在樹根兒處,結果隻留下了不痛不癢的小白點子,倒是讓櫻子的兩隻手臂被反震得麻酥酥的,不禁扔了鎬子“哎呦”叫喚了兩聲。
曹松笑着攔了正欲上前的裴華,“我來!”後者也不逞強,任由他上前拾起鎬子,彎腰圍着樹墩子将樹根四周的土都扒拉掉,很快,更深處的樹樁漏了出來,從懷中扯出來備好的粗繩将樹墩子攏上,站定了往外試着拽了拽,“是個大家夥!”
于是幾個人齊心協力攥了繩子勁兒往一處使,如同拔蘿蔔一樣:“一!二!三!拔!”
勞動号子都喊起來了,妞子頂來勁兒了,興奮地前跑後跳,日頭從頭頂密密匝匝的嫩綠枝梢縫隙之間漏下來,照在衆人臉上斑駁的明亮,溪流潺潺應和着小聲,不像是幹農活兒、倒更像是春遊來了。
姑娘家本就沒多大勁兒,再一笑,勁兒都散了,其實也出不了多少力,到底還是靠曹松和裴華二人将生生拔了出來,曹松擔心裴華的腿,餘下的活兒堅決不讓裴華幹了,自己用斧子将那些支棱太過的枝杈給剁了,又将那個一人合抱都費勁的大樹墩子劈成了三四份兒,方便帶回。
大大小小挖了十來個樹樁就住了手,山上倒不缺這些個,隻是挖多了帶不回去。不管幫沒幫上忙,又是笑鬧又是出汗的,衆人都渴了,山溪清澈見底,掬起一捧清涼解渴。藍鳥花經過了一個寒冬早已
經耷拉下去,但在早春的呼喚下根部已經有了複蘇的征兆,到了四月裡就能再次生長成片了,及六七盛夏,就會一隻隻飛舞的藍鳥,葉色翠綠、光亮,杜芊芊想着去年來這裡采了熬粥的情形仍曆曆在目,不妨間卻已然過了快一年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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