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追一逃,很快就跑完了大半個秦淮河,不知道是誰忽然發現,在新月的月光下,隻剩下了一個人的影子。
陸小鳳,或者說花滿樓。他們中的某一個在剛才忽然就不見了,逃掉了,現在隻剩下一個人了。
他們還想繼續追。前面那個人卻忽然停了下來,他轉過身來,月白色的長衫,手中握着一把扇子,五官俊朗而深刻,卻不是陸小鳳和花滿樓中的任何一個。
是一個他們從來都沒有見過的人。
那人擡手示意,似乎以為自己擋住了他們前行的路線,故而好心讓路。
衆人隻覺得好像一道響亮的耳光打在自己的臉上,站在原地的腳都熱辣的難受。他們沒有和身邊任何人打招呼,就紛紛轉身四散而去。
那個人輕笑一聲,轉身踩着輕盈的月光離去。
陸小鳳和花滿樓正站在一處屋檐下,花滿樓扶着毒發的陸小鳳,陸小鳳在自己懷裡摸了一會兒,終于确定自己沒有把那個解藥帶在身上。
他雖然一直命大,但是也很惜命。一個人,如果連命都沒有了,那其他的任何東西都是假的了。
可惜他這次真的沒有帶着那解藥。
因為他一直都不想相信自己的那個朋友會對自己下毒手。
“我去找解藥。”花滿樓扶他坐在一家店鋪門口,低聲道。
“去找霍雲清,這毒的解藥隻有他有。”陸小鳳說。
花滿樓點點頭,起身走進了巷口的那片黑暗中。
陸小鳳長歎一聲,伸直手臂躺在并不舒服的台階上。夜空中那道新月彎彎小小,像是女子的新眉,又好像隻是一片柳葉,或者竹葉。月光凄迷,好像巷子中升起了一陣霧氣。
“啊,這種時候要是能有一壇上好的竹葉青就好了。”
陸小鳳努力動着自己的鼻子,想從空氣中聞到一點點的酒味。一個酒鬼如果酒瘾上來了,是會做出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的。
就像現在,那個戴着鬥笠的年輕人一聲不吭的坐在他身邊的時候,他第一句話不是問他為什麼要坐在這裡,而是問他:“你有酒麼?最好的竹葉青。”
年輕人扭頭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隐藏在鬥笠的陰影下面,可是陸小鳳覺得那真是一雙明亮的眼睛。
“沒有酒,不過我有錢,你如果能等,我可以現在就去為你叫醒一個酒家。”
陸小鳳歎了口氣:“那還是不要了吧,吵人清夢會折壽的。”
年輕人似有同感的點點頭:“那我隻能陪你坐一會兒了。”
陸小鳳于是說了一句謝謝。他現在确實很孤單,他知道花滿樓去為他找解藥了,他不會死,可是這種事情一個人坐在一條陌生的街巷中,身邊還沒有酒,總是會孤單的。
他們都沒有說話,夜風嗚嗚的吹過,店家門前的旌旗嘩啦啦的翻轉,陸小鳳猛地打了一聲噴嚏,引起來滿條巷子的犬吠。
“真吵。”陸小鳳捂住耳朵道。
年輕人點點頭:“不如把它們都殺了,做成包子,那味道一定很好。”
陸小鳳搖頭:“一定不好。”
“為什麼?”
“因為它們都活着,而且還有主人。最重要的是,它們是看家的,不是要被吃掉的。”
年輕人又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忽然站起來好像是要走了。
陸小鳳喊住他,“你叫什麼名字?”
年輕人思考了一下,說:“你到青雲寺來,你來你就知道了。”
陸小鳳笑了:“好,我會去的。”
年輕人也走進巷口的那片黑暗中,陸小鳳一直看着,沒有過太久,花滿樓的身影就從那片黑暗中出現。
“三天不許沾酒,不然必定毒發身亡。”花滿樓給他喂了解藥,叮囑道。
“我沒有聽說過這個條件。”
“我問了霍雲清,他親口說的。”花滿樓并不理會他的抗議,“霍雲清還要我轉告你,他并不想殺你,但是有人要他用你的命換他妹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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