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乃親民之官,她在高密一天,就不能太明顯地得罪人,包括高密軍。若姿态強硬粗暴地将削兵令執行下去,就是兩玉相撞俱傷而已。但朱廷佐不同,他本來就與高密軍是兩個立場,他代表的是真正的朝廷力量,在這地方就算将人全部得罪光,拍拍屁股帶着兵回去了,誰也沒法找他算賬,所以由朱廷佐做這惡人再合适不過。許稷則隻要放下所有姿态,言辭懇切地與之談一談,讓他放高密軍一馬,再接受他提出的削減兵額一事,便可順水推舟,将此事真正提上執行日程,且還能當回好人,對退役的高密軍予以優待及補貼。這商談據說許稷和朱廷佐各有堅持,互不相讓,以至于拖了很久。高密軍中這消息傳遍,都期冀着一個較好的結局,順帶惡毒詛咒朱廷佐斷子絕孫。最後的結果貿一看是各自妥協過的,朱廷佐撤軍高密,而高密軍需裁至五百,其餘人退役或轉為團結兵,不再享有官健兵的待遇。原則上非本地籍的官健兵一律撤掉,給予返鄉補貼;而本地籍則多轉為團結兵,忙時回家勞作,閑時統一集結訓練,予以稅賦上的優待。算不上皆大歡喜,但對于大多數高密軍來說,這結局總比平白無故被殺掉強。至于高密軍中态度無賴的惡勢力,許稷一個也沒留,全讓朱廷佐帶走依律處置。整件事做得算不上磊落但還比較厚道,朱廷佐也算是認清了許稷的面目,這家夥可比他想象中要狡猾精明得多啊。月末朱廷佐要撤軍時,特意喊了許稷喝酒。許稷正忙着處理兵員之事,已是焦頭爛額,卻還是抽出空來與他見面緻謝。“你縣廨那些人嘴不會亂說嗎?捅破你的小陰謀甚麼的。”“都在一條船上,沒人會多這嘴。何況說了也沒甚麼,大不了說抓劉仕忠之前某便受了朱兄威脅,不得已為之。”“可信嗎?你那日可是怒氣沖沖。”朱廷佐搖搖頭笑道,“你算不得甚麼正人君子,但我服你。蘊北說的沒錯,你很有膽魄,且能拎清利害關系。”許稷笑:“可他還曾笑我自保心太重。”“自保心沒甚麼大不了。”朱廷佐轉動着手中陶杯,淡淡地說:“比起不做聲暗搓搓地坑隊友,你能敞開來說要利用我,就已經好太多。且這樣你還欠我一個人情,先記着吧。”“是。”許稷認真記下這筆人情。“說起來,劉仕忠倒了,縣鎮兵群龍無首總不是辦法,兵符交給州府了嗎?”朱廷佐喝了一口酒擡眸看她。“仍在某手中。”“還在你手裡?”朱廷佐錯愕,“你莫不是想要——自請兼任鎮使?”“是。”許稷飲了一口酒,鄭重道:“倘若兵權再旁落,某甚麼都做不成。”“話雖是這樣說,但你到底一介文官,兼任鎮使未必能得心應手。”朱廷佐搖搖頭,“且縣廨瑣務繁忙,如此搞下去你是打算三十歲就華發滿頭嗎?”“人生能得想做之事已是萬幸,許某人願為之赴湯蹈火,華發滿頭又算得了甚麼。”她說着握酒杯起身,彎了腰道:“謝朱兄搬兵救某于水火,謝朱兄甘做此惡人,再謝今日酒菜款待,許某甚為感激,先幹為敬。”說罷仰頭飲盡杯中酒,置空杯于案,深作揖:“時辰不早,許某有瑣務在身,就此告辭,望朱兄勿要怪罪。”朱廷佐起身相送,至營外見她走遠,便不由想起先帝所言“今一邑之長,古一國之君也……大抵休戚與奪之間,蓋一專于今長矣1”。先帝所期待的縣官,大約就是許稷這般吧。—————高密縣的春意已到了最濃時,許稷夫婦卻因要為五鬥米折腰而欣賞不來這好景。先前在長安,雖窮也不至于到發愁的地步。但如今置身外所另起鍋竈,才發覺日子實在難過……怎麼到處都是看不見的開銷啊?千纓翻翻錢袋子吐吐舌頭:“沒想到在長安時我們也占了老太太不少好處……都是些看不見的幫襯,看來下次回去得多謝謝老太太……”說着将錢袋子一倒,摸摸銅闆:“可今日吃甚麼呀?”許稷閉着眼揉太陽穴裝死。“俸料甚麼時候發呀?”許稷仍舊裝死。千纓怒起身,正要上前揪許稷耳朵,卻聽得外面庶仆喊道:“明府!長安有信來啦!”長安來信了?許稷睜開一隻眼,求饒道:“别揪我,我去想想辦法。”千纓遂收手叉腰,看許稷往外去。那庶仆一路跑進來,除信之外,懷裡竟還抱着一隻長錦盒:“明府明府快看,長安還給捎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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