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不是我看的透,而是你把人心想的太好了。治家治國你是好手,可若論及娘娘間的勾心鬥角,你恐怕就沒有我知道的多了。我是在王府裡長大的,什麼樣的怪事狠事沒見過。娘娘,鴛鴦說句不中聽的,您可千萬别生氣。别把人想的太好。有些事,你自己不放在心上,人家可是盯着看着,就等着雞蛋裡頭挑骨頭。”“我不生氣,謝謝你提醒我。你這樣忠告我,總算說明我不是一個人在孤孤單單地苦捱着,起碼還有你在關心我。”我臉上的笑容雖然是真心的,可總有隐藏的苦澀。“娘娘你是怪皇上沒出面堅持你是清白的嗎?皇上的處境也很尴尬的。”她小心翼翼地觀察我的神色,偷偷揣摩我的心意。“我知道。我并不怪他。隻是有些事按在心裡是說不得的,一說出口,便全然不是那個意思了。”“詞不達意?”“對。——行啊,鴛鴦,都會用成語了。”士隔三日,當刮目相看,佩服佩服。“您才發現啊,我剛才都用了好幾個了。什麼一箭雙雕、勾心鬥角,用的多順溜啊。您也不誇誇我。”鴛鴦不滿我的反應。我忍俊不禁,笑道:“你讀書進步的這麼快,我哪能每次都誇獎你。數見不鮮,這個道理你可明白?”“說什麼不鮮?”鴛鴦疑惑,半瓶子水的功力,三句話就露餡。“數見不鮮。”我搖頭,誨人不倦,“數,是經常的意思;鮮,雞也。就是經常登門拜訪的客人,就不必殺雞招待他。司空見慣的事物,旁人看來自然無須大驚小怪。”“什麼司空?哎呀,娘娘,你饒了我,還是說點鴛鴦能聽懂的吧。”她棄甲曳兵,舉手繳械。我笑着點她的頭,道:“還以為你到了什麼境地了呢。也就是三斧頭的招數!不過,也真的不能再以舊日的眼光看待你了。”“那當然,有什麼不會變化啊。”世事變幻莫測,誰又能夠停留在最初的原點。你對我的相信支持,是否一如既往?“這朱紅的大橘子的味道可還是跟去年一樣好。”伊若笑嘻嘻地捧着一包袱的橘子走進來,紅撲撲的笑臉和朱橘的明豔交相輝映。我的心情随滿眼的明亮而暢快起來,站起身,把她迎到身邊坐下。伊若看了看我屋裡的擺設,吸溜鼻子道:“你這裡也跟往日一樣叫人看了心裡就舒服。味道也還是這麼好聞。”我心頭微動,笑道:“送橘子就是為了到我這來嗅香氣?”“哪能這麼便宜你,一首詩換橘子。否則沒你吃的份。”她自己動手剝了一個,故意做出很好吃的樣子。“小氣鬼,平常白疼你了。”我嗔怒,轉眼笑道,“這橘子我還非吃不可。你聽好了。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須記,正是橙黃橘豔時。”改了一個豔字,以稱朱紅的橘子。“厲害,出口成章。你可比父皇座下那幫大學士厲害多了。”她熱情地鼓掌,笑眯眯地看我,“這麼厲害的清兒怎麼會留下那麼多馬腳讓别人懷疑到她頭上。”“哦,那她會怎麼動手?”我比的上怪盜基德的實力嗎?“她若是動手,肯定會不動聲色,自己一點幹系也擔不到。被害的人興許還在心裡感激她的細心體貼關懷備至。總之不會這麼草草了事。這一切擺明是别人栽贓陷害。”“可是嫉妒會蒙蔽人的雙眼和理智;或許她會一時沖動,顧不上思前想後便下了手,等到事情做過以後,她又吓懵了手腳,隻顧上匆匆逃離現場,連善後都忘了。”“不會這樣的。有誰會彎彎繞折騰到這一層。你放心,除了你自己杞人憂天,誰也不會這麼想。”伊若不以為然。“一般人或許不會想到這一層,可有人會這麼想。”“為的是什麼?你動手,因為嫉妒?”“是的。”“有什麼值得嫉妒,那個還沒出世的孩子?不會的,不至于,沒必要。”她搖搖頭,“一個孩子又算的了什麼。”“會的,至于。”我的笑容單薄而削瘦,含在嘴裡的橘瓣被嚼破了籽,滿嘴的苦澀。我站起來,走到火盆前,拿起火鉗撥弄了兩下,輕聲說:“伊若,你的年紀尚小,不明白一個孩子究竟意味着什麼。即使不是生活在皇家,孩子對于平凡的百姓人家也很重要。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坦白說,我也會嫉妒。跟你說這些,好象有些不合時宜,可是我又不知道該跟誰說去。”日日夜夜的憋着忍着,心裡比嘴裡更加苦澀不堪。“你可以跟我說的。”伊若蹲到了我身邊,小小聲而堅定地說,“你不開心有心事的時候也可以跟我講的。不要忘記,我們是一家人,我是你的女兒啊。”我愣愣地看着她,半晌,忽而微笑,感慨道:“想不到,也有你來開解我的一天。我的小伊若也知道體貼心疼人了。”“那是,你以為收我這個女兒就光要幫我收拾破攤子。”“差不多。”我做人一貫誠實,“當日收下你就是為了排遣我泛濫的母性。”“這就對了。”她開心地拍手,趴在我肩膀上,小狗般的蹭來蹭去,“我不就是你的女兒嘛,聽嬷嬷說,生孩子很痛的,你為什麼要去遭這個罪。”“哪個嬷嬷說的?”我情緒高度緊張,開玩笑!跟小女孩說這些,在她幼小的心靈上留下陰影,令她今後不敢自然分娩可如何是好,古代又沒有剖腹産。“李嬷嬷告訴我的。”小姑娘興緻高昂,“其餘人都不肯說,就她最好,說的繪聲繪色。”那個李嬷嬷是吧?最好,好人是最不能當的。看我就知道,随便動一次恻隐之心就大小麻煩悉數上身。我把朱紅的橘子放在手裡揉軟,把橘瓣一瓣瓣的掏出來,裡頭放上半截蠟燭,制成冰心筆下的小橘燈。伊若看了十分欣喜,拿在手中把玩不停,擡頭,笑容燦爛如雨後最美麗的彩虹,“清兒,元宵節的時候我們一起紮花燈好不好。”“當然好。”我回答得響亮,心裡卻直打鼓。紮花燈,小學時有一次勞技課的作業就是做最簡單的兔子燈,結果可想而知,我被鐵絲劃破了手指也沒把那個兔子給制造起來。後來,還是我古道熱腸的同桌鼎力相助,代我做了一隻叫上去赢期末成績。偶爾想起這些過往,忽然間發現,我曾經的生活并非如我想象中的那麼冰冷灰暗,還是有些很善良熱忱的人給過我不求任何報酬的溫暖。“那就一言為定。把手伸出來。”她笑逐言開,勾了勾纖細的小指。“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我豪爽地應允,反正伊若的水平估計也高不到哪裡去。兔子燈大小兩名說客滿載而歸後,正主兒終于粉墨登場。用晚膳的時候,楚天裔主動提起了藍洛兒的事。“現在宮中有很多傳言,想必她們也不會避諱你。”“避諱?”我失笑,“她們巴不得日日夜夜在我耳邊說。什麼時候把我逼瘋了,親口承認是我動的手,她們也就心滿意足了。”“倒也符合她們的心性。”楚天裔笑着點了點頭。“你能否誠實地告訴我,”我認真地盯着他的眼睛,“你相不相信她們說的話。”“不相信。”“那你相信什麼?”“我隻相信自己的判斷。”自己的判斷,你的判斷是怎樣的,你是不是覺得宮妃們為我編排的橋段太過老土,不符合我出陳叠新匪夷所思的行事作風。我忽然覺得很難過,很多時候,我是個極度沒有安全感的人,一定要别人無時無刻不在的肯定,猜測揣度讓我疲憊厭倦。莫名其妙的,眼淚居然簌簌地往下掉。現在的我似乎比以前脆弱了許多。“傻丫頭,又在胡思亂想什麼。”他輕輕地拭去我的眼淚,“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相信我的決定不會錯。你不是兇手。”“可是他們會在大殿上慷慨陳詞,懇請皇上早日處治窮兇極惡的投毒犯。”“他們要懲治的是投毒犯,又不是你。”他拍拍我的頭,道,“别想這麼多,這些天你忙置辦新年的事已經累的要命,心裡再加上這麼塊石頭,肯定是苦不堪言。你性子這麼犟,嘴上一句也不肯說,可身體騙不了人,這些天,你瘦了多少。”“不怕不怕。”我笑道,“哪次過年我不長膘,是飙長。”“那得趕緊叫裁縫給你制兩身新的,免得到時候現在的衣服都穿不上了。”“嘁!”我龇牙咧嘴,轉而正色道,“那你說,究竟是誰下的毒手。”“我也在想是誰動的手。鸢尾宮的警衛工作是王平親自布置的,裡面的宮人也大都是王府的老人,新添的太監根本近不了内院。洛兒自懷孕以後都深居簡出,在外面中毒的可能也幾乎沒有。我以為已經萬無一失,沒想到還是防不勝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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