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鹂随着外婆掀開第二道棉簾,一團熱氣直接烘上人面,四圍還是陰暗極了,人影憧憧,形若鬼魅。設有十來個淋浴蓬頭,最裡面一個大池子、兩個小池子。
今朝人來得多,淋浴蓬頭都被占領,池子裡也被占滿,劈裡啪啦水柱砸地的響聲混着外面鍋爐嗡嗡的氣鳴聲,梁鹂覺得耳朵都震聾了。
沈家媽左顧右盼,都是拖家帶口的,好容易瞄準目标,去和蓬頭下的人商量能否共用一隻,那人頭發上全是泡沫,便讓開在一旁繼續搓揉。
沈家媽連忙把梁鹂拉到水下沖洗,水很燙,皮膚很快像煮熟的蝦子發紅,她想逃,卻被緊緊抓住,外婆說:“你一跑開就被人家搶了。”
開始按低她的頭往水裡送,皆是碎頭發,打洗發膏,使勁地抓摳。
梁鹂緊閉着眼睛,隻覺水流從四面八方往面部湧淌,最後彙集在一起往鼻子裡灌,又酸又脹,很快喘不過氣來,開始拼命掙紮要躲開,但沈家媽兩隻手像鉗子般把她挾住,動彈不得,直到有人來問:“要擦背搓灰麼?一角銅钿包全身!”
“一角銅钿一大一小!”沈家媽讨價還價,手松了松。
梁鹂這才趁機逃出生天,不顧外婆在後大喊,跑到壁角站着大口呼吸,前面有個阖緊的窗戶,縱然如此,還是能感受到一絲涼意,這已經足夠了!
待她脫了一層皮的回到弄堂,走過竈披間時,發現姚老師站在煤球爐前,正用鋼盅鍋子煮東西吃,味道像中藥,聞起就苦。
外婆告訴她,那鍋裡黑黢黢的水,名字叫咖啡!
第拾玖章
姚老師端着鋼盅鍋子上樓,到門前才察覺梁鹂和沈家媽跟随在後,朝沈家媽點點頭,對梁鹂微笑:“阿鹂過來一道吃點心。”
梁鹂看看外婆,沈家媽道:“去姚老師家要懂規矩,不要亂跑亂摸!”算是答應了。
換了拖鞋進到房裡,地方不大卻拾掇的十分幹淨,最顯眼的是那架黑亮的可以照出人影的鋼琴。
姚老師拿出來雪青色印淺黃蟹爪菊的細麻桌布、抖一抖,平整地鋪在圓型紅木桌上,把鋼盅鍋子頓好,從玻璃窗櫥内取出三隻瓷白燙花杯口鎏金的玲珑小杯子,用瓷勺舀咖啡到杯裡,再依次加方糖、細沙糖和奶精,指節分明的手捏着金色小匙劃圈輕輕地攪動,梁鹂看得目瞪口呆,她從沒見過這樣高雅繁複的吃法,充滿儀式感,令整個靈魂都震顫了。
“叫喬宇來吃咖啡。”
梁鹂奔到陽台,陽台是西式半圓型往外弧的,顯得很寬敞,大大小小橘紅的瓦盆種滿花草,開的五彩缤紛,靠牆還搭着紫藤花架,紫朦朦的一嘟噜一嘟噜串吊着。喬宇蹲在個瓦盆前用小鏟子松松土,拔拔草,梁鹂喊他吃咖啡,望見不遠處有幢老式洋房,一面牆滿是爬山虎,嘩啦啦綠波蕩漾,是風在飛過葉子。
喬宇洗淨手,和梁鹂坐在桌前,姚老師又拿來凱司令的栗子奶油蛋糕,一人一碟一隻。
城外的人說上海人小氣,上海人卻覺得這是生活的小情調。
梁鹂和喬宇喝了口咖啡,苦得皺起眉毛,姚老師看着他倆笑了:“不好吃?”
他倆不約而同的點頭,姚老師便輕渺渺道:“宏森最歡喜吃我煮的咖啡,世家子弟家底厚,最懂的品味。”
喬宇默然沒有說話,梁鹂接着吃栗子奶油蛋糕,好吃,不過三兩口就沒了。
用罷點心,姚老師要往音樂學院去,梁鹂則送喬宇到樓下,竈披間裡薛阿姨的爐子上炖着銅盅鍋,笃悠悠飄着茶葉蛋的味道。
她察覺出他不高興,偏頭問:“你怎麼啦?”
喬宇低聲道:“姚老師講的話邪氣傷人自尊!”
“哪句話呀?”
“伊講我倆不愛吃咖啡,是根底淺的小市民,不如宏森有家當。”
梁鹂反應過來,噗嗤笑道:“陳宏森會喜歡吃咖啡?他一定是在演戲!”
喬宇想想也有可能,心底一寬,露出了笑容:“其實那咖啡我吃到第四口時,也覺得味道好了!”
梁鹂沒接話,她到現在胃裡還在泛惡心,她就是個土包子。
喬宇回到家中,因是亭子間,西照日頭毒,雖然電風扇賣力地呼呼作響,但吹出風是熱的,樓闆是熱的,桌椅闆凳是熱的,連床上鋪的竹席也是熱的。
喬母今朝有些頭痛腦昏,沒去上班,搖着蒲扇困覺,卻因太熱了,滿臉生汗,翻來複去睡不着,聽得紗窗門響,是喬宇回來,便索性坐起來,把浸在涼水裡的西瓜切了半隻,裝滿一盤子擱桌上,又去拿來白底紅花的磁面盆用做吐籽。
“姚老師講你那首歌唱得怎麼樣呢?”喬母用筷子頭剔幹淨西瓜籽,再遞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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