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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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那麼多，到頭來全是空。她即沒有疤，也沒有瘡，更不需要什麼面具。唯一遮在臉上的，隻是一副墨鏡。她臉小，墨鏡大，幾乎擋住半張臉。然而墨鏡不是面具，更不是帽子，從邊邊角角還能拼湊出一張臉。她皮膚光潔粉白，額頭圓潤飽滿，隻有一雙眼……想來，她那兩隻眼睛是真的沒有辦法整了。坐在她對面，他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顧不得紳士不能盯着淑女猛看的規矩，看西洋鏡似的把她從頭到腳看了一個遍。他看得越猛，旁邊劉景廷越得意洋洋。看吧，不怕人看！她恢複如初，美若天仙。看了足足十五分鐘，把眼睛都看痛了，唐唯宗也沒瞧出蘇平安臉上有什麼破綻。不是易容，不是化妝，那是貨真價實的粉皮嫩肉，又鮮又活。那她真是恢複了！而且絕對不會吓人一跳，除了他之外。就在他要松一口氣的時候，劉景廷又洋洋得意的一伸手，把蘇平安臉上的墨鏡摘了下來。被唐唯宗直愣愣看着，蘇平安也正得意洋洋。早看出這個愣頭青看她不順眼，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總有許多挑剔。這一下她小露一手，就把這愣頭青給鎮住了。蘇仙姑一向眼高于頂，隻有她看不起人的份，哪能被别人看不起。尤其還是一個男人。她這樣的美貌，男人就該捧着她哄着她寵着她。還沒得意夠，被劉景廷這多手多腳的多動兒摘了墨鏡。這一下強光刺眼，她呀的驚叫一聲，急忙伸手掩面。唐唯宗心想，好，看來破綻還是有，就在墨鏡下面。那墨鏡下到底什麼破綻？就是蘇平安那雙那嫩着的大眼睛。蘇平安伸手掩面，扭頭隔着手指縫眯眼瞪了劉景廷。劉景廷嬉皮笑臉的跟她告饒，伸手指了指唐唯宗。她眼珠子一轉，慢悠悠轉回頭去，透過手指縫看着唐唯宗。唐唯宗起初沒感覺，還想從她的手指縫裡窺得破綻。後來被她看得心虛，别開頭。别開頭之後心中一淩，猛然發覺。她在看他！她在用兩隻眼珠子看他！這下他又大吃了一驚，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臉色都變了。他臉色一變，劉景廷就哈哈大笑，站起身走到蘇平安背後。一手在她額頭眉骨上搭涼棚遮光，一手拉下她擋着臉的小手，露出她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比起兩天前，她的瞳孔顔色又深了一些，然而還不是全黑的，是茶色。這一下唐唯宗瞧了一個真切，想不到她眼窩裡還真有一對眼珠子。可這眼珠子……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現在科技發達，每一天都日新月異。據說假眼球用好的材料做，特别是瞳孔的部分用貨真價實的寶石，可以以假亂真。然而再真的假眼那也是假的，也不能像這一對眼珠子一樣有神有光。他都能從這眼珠子裡看到自己的倒影，以及蘇平安從心底透露出來的竊笑和得意。可如果這眼珠子是真的，那又是怎麼來的？移植？哪一家醫院，哪一位醫生，竟然有這麼高超的技藝？問起這個問題，那兩個貨就但笑不語，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唐唯宗知道這兩個人今天看他吃癟看得洋洋得意，他要是追着問，勢必要把他們得意死。為了不讓他們得意死，他就算好奇心再重也忍住不問。既然蘇平安樣子可以見人，那他沒有話說，從公文包裡拿出兩張請帖，扔在桌上。納怕谷，斯特林葡萄園旁邊，酒莊女主人召開的晚宴。劉景廷拿起請帖，先不向他道辛苦，而是去蘇平安面前邀功。那一副阿谀奉承色令智昏的嘴臉，真叫唐唯宗看不起。而更看不起的是蘇平安，掀風做浪的小丫頭計謀得逞，還裝木作樣擺出一副不以為然輕描淡寫的姿态。真當不要臉！這一對，王八綠豆，願打願挨，倒也般配！隻是可憐劉家老太爺算盤落空，還白搭上一大筆金錢，雞飛蛋打一場空。隻希望這兩個以後修成正果，好好過日子，就不要出來危害蒼生了，那也是一段美滿姻緣。雖然，他是不信的。女繼承人在納怕谷的葡萄園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十八世紀。當年也是名震一方，隻可惜子孫後代不做臉，坐吃山空不知經營，到如今難免有些破落了。但毛瘦骨架大，一百多畝的葡萄園郁郁蔥蔥，到了成熟時節枝頭紅珠翠綠，也是一翻繁榮光景。雖然摘下來的葡萄釀成酒以後全部賣掉還虧不少成本，但在外名聲總算沒倒。園内有兩棟十八世紀的古老建築，大的那座幾類城堡，有八間卧室，三個客廳，最大的客廳足夠一百人開一場盛大華麗的舞會。這乃是葡萄園主人的住所。還有一座是一個小教堂，用純白大理石鑄成，十分講究。女繼承人和唐繼日的婚禮，以及唐繼日皈依信教的受洗禮，都會在這座小教堂舉行。院子裡還有網球場和遊泳池，停車場以及馬廄。可惜養馬比養車貴得多，如今馬廄裡是一匹馬也沒有。但唐繼日已經答應送未婚妻一匹純種馬做新婚禮物，故而馬廄雖空，但不荒，等待迎接即将到來的純種馬。今日宴會不算大，但女主人也費了一翻心思妝點園子。一長串五顔六色的小燈泡從主屋一直接到門口，織成一條五彩缤紛的地毯指引賓客到來。屋子裡燈火通明，香衣雲鬓，歌舞升平。劉景廷為了顯示自己的身份與派頭，專門租了一輛簇新的勞斯萊斯，接送自己和蘇平安。唐唯宗不放心，特地到門口來接。不過一日不見，他又被蘇平安的變化吓了一跳。這一回她換了一個發型，挽起了髻。黑漆漆的青絲上沒有帶任何一點裝飾，隻在鬓邊插了一朵碩大的白玉蘭。白玉蘭的花瓣上還帶着水珠，仿佛就是在路邊摘的，随随便便就插在頭上。花朵嬌豔，然而她人比花嬌。不施脂粉已經濃眉大眼，唇紅齒白，光彩照人。她發型簡單，頭臉幹淨，身上的衣服也不複雜，隻不過是一件粉紅色的緞子小禮服。禮服小，裙子短，無肩及膝，險伶伶包裹住她嬌小雪白的身軀。腳下是一雙同款同色的高跟鞋，鞋跟不算太高，但足夠細，支撐着她一條直伶伶的細長腿。這衣服鞋子都是定做的，要不然還真不好找這麼細，又不夠高的高跟鞋。粉紅色嬌嫩，然而不好駕馭。年紀大的穿了裝嫩，年紀小的穿了幼稚，不大不小的穿了，不倫不類。非得底子特别好，才能壓得住。蘇平安就是那底子特别好，壓得住的。她夠嬌，夠豔，夠鮮，夠嫩，夠白，夠小。這一身粉紅，奪不走她半分光彩，隻能淪為陪襯。襯得她更嬌，更豔，更鮮，更嫩，更白，更小。這一回她露的更多，挽起頭發梳起發髻，整個頭臉和脖子都露出來。頭臉雪白，脖子細長，又尖又小的下巴翹起老高，活像一隻驕傲的小天鵝。她露肩露背露手臂，還露腿，目光所及之處一片晶瑩雪白。可見她不光是頭臉恢複了，是連整個人都脫胎換骨了一翻。唐唯宗早就知道她美，但不知怎麼的這一回她是美的越發吓人一跳。仿佛是一隻妖怪穿着人皮從地底鑽出來，不是奪命就是勾魂。他看得愣住，惹得随行而來的劉景廷是即得意又懊惱。得意自然是身為男人的驕傲，女伴漂亮又大方。懊惱則是女伴太漂亮而且不聽話，一個不看牢，她恐怕就要出牆去。便是把她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盯牢，那也擋不牢别人驚豔的目光，勾搭的心思。她脾氣大，而且壞，他不敢管，隻好埋怨路人。路人唐唯宗接收到妒夫劉景廷的怨念，曬然一笑讓開路，放這對冤家進去。放進去了，又覺得心裡不安的很。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便是知道蘇平安樁樁不好種種邪性，但美就是美。看到美麗的女人，男人要是不多看兩眼，那還算是男人。他是正當正常的男人，又對這對冤家知根知底。所以看了就看了，看了就算。但裡面那麼多不知底細又不知深淺的男男女女，就怕有的人看了還不算，動起心思，那可就不知道又會惹出什麼禍事來！美國夢7西方人看東方人，總跟看西洋鏡一樣。但今朝這一對冤家可真是一登場就驚豔四座，讓人歎服。男的俊，女的俏，華服美裳，風度翩翩。尤其是這位東方小美女，那真是漂亮的跟洋娃娃一樣。在場男士，無論老少，眼睛都被她吸引過去。真當愁煞全場女賓，來了一個踢館的。可心裡嫉妒，臉孔上都不敢表露。因為小美女真當小，充其量還是一個少女而已。跟一個小孩子計較，顯得很沒有風度。唐唯宗依着禮節，帶劉景廷和蘇平安先去見過主人家。主人家自然就是女繼承人和唐二伯。蘇平安在來時又許多暢想，覺得葡萄園的女繼承人那一定是一個很神奇的人物，既高貴又浪漫，類似于中國古代的郡主格格一樣。哪知見了真章，真心失望。西方人皮膚白，年紀小的時候真心白裡透紅，十分可愛。可惜白種人不經老，一上三十素顔就不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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