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此縱容她的,又何止他。陪伴她長大,與她并肩作戰,為她殒身。那少年不曾吐露一句溫柔,卻将此生所有的時光相贈。可她,配得上麼?優柔寡斷的軟弱、自以為是的狂妄、不可救藥的天真。一介凡人,又怎可憑雙手抱擁星辰?或許正如越無岐所言,她終究是害人害己……終究,誰也留不住……莫名沉重,一瞬壓上心頭,令冉悅有些透不過氣。就在這時,辰霄低低呻吟了一聲,翻過了身來。他依舊蜷着身體,埋首在膝蓋之中,一手捂着心口,一手緊攥着被褥。他抓得甚是用力,手背上青筋浮凸、指節亦微微發白,似是用盡了全力忍耐。還在疼?冉悅心想做些什麼,卻偏又深知自己的無力。或者幹脆離開這房間,總好過眼睜睜看着他受罪。可若離開,豈非逃避?又是何等自私惡劣……她早已下定了決心,不會再躲開的。終于,她鼓起勇氣上前,跪坐在床邊,伸手覆上了他的手背。她并不想吵醒他,動作自是輕柔無比,可就在接觸的那一刻,他眉睫一顫,竟醒轉了過來。其實,不該說醒轉才是。在那如同将他寸寸揉碎又蠻橫捏塑的疼痛中,他的意識如被裹挾于巨浪,不斷在清醒和昏沉間起伏。綿長的煎熬,令他開始希望自己不要再清醒過來。可每每深堕之時,他卻在沉底的黑暗中聽見一個聲音:“你為何留戀現世?”“又是如何死去的?”“痛吧。”戰靈皆是已死之輩,因被執念牽引,才又現身于世。身死之時,或許也曾經受過這樣的痛苦?留戀現世,或許是連這痛苦也一并留戀?若是失卻這痛苦,或許也将失卻一切?是啊,失卻一切。然後,于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等待那纖若蛛絲般的一線光亮。可無論多少次,他都願伸出手去……如今,觸手的不再是虛無的靈羁,而是切切實實的柔軟。他松開了緊攥着被褥的手,翻了掌,将那柔軟輕輕納入了指間,而後緩緩睜開了眼,朦胧的視線裡,冉悅傾身靠近,輕輕喚了他一聲:“辰霄。”他展了眉,心想答應,卻始終無法發出聲來。冉悅見他如此,想起先前聽到的嘶吼和嗚咽,不禁又添了心疼。“抱歉,吵醒你了。沒事,你繼續睡吧。”她強打起笑容,對他道。辰霄抿着笑,微微點了點頭。她說的話,他向來應從。縱然不能成眠,也乖乖閉上了眼。冉悅莫名地有些安心,笑容久久留在了臉上。她看了看彼此相握的手,生怕這樣一來他不好翻身,正要松開時,她卻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那原本緊抓着幾乎要将被褥扯裂的力道,在握着她的手時,卻盡是将觸不觸的輕柔。怎麼會沉重呢?冉悅的萬千感慨,皆随這一念消散,一并連松手的心都放下了。她慢慢收攏了手指,握緊了他的手,淺淺笑了起來。與其自怨自艾,倒不如想想今後該如何…………辰霄再次睜眼的時候,天已大亮。體内的疼痛不知在何時消失,隻殘留下微微的酸麻,還有難耐的幹渴。他視線微擡,就見床邊空無一人,不由得有些失落。他努力撐起身來,正欲下床,突然,炎胧從一旁跳了出來,促狹地喊了一聲:“嘿呀!”獲得血肉之軀後,他遠不如靈體時敏銳,對炎胧的存在一無所察,着實被她吓了一跳。炎胧看着他的反應,笑得萬分歡愉:“哈哈哈,原來神尊也會被吓着啊。”辰霄坐起了身,笑着點點頭:“嗯。”這般應對,讓炎胧不好意思再取笑他了。她将玩鬧的心收了收,問他道:“還好麼?”辰霄依舊笑着點了頭:“不礙事。”“那就好。”炎胧說完這句,沉默了下來。片刻後,她又想起了什麼,對他道,“啊,你家主人去見宮主了,托了我來看着你。”得她這話,辰霄的不安多少減淡了些:“多謝。”“不謝。其實也不是托我,是托了我主人。”炎胧抿了抿唇,在床沿坐了下來,道:“先前……對不起了。”辰霄不太明白她所指的是什麼,眼神中滿是茫然。炎胧歎口氣,道:“我沒料到會燒不掉。”她的聲音放低了幾分,帶着些許自責,“讓你受罪了,對不起。”但不等辰霄回應,她又将語氣一揚,道:“不過呢,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對吧。”她笑望着他,繼續道,“原以為你家主人很難接受你的。果然女孩子家心軟,你每受一次傷,她就多心疼你一分。一來二去的,倒是親密得叫人嫉妒呢。”她說着,雙手撐着床,小腿有一下沒一下的晃着,“你也明白的吧。身受之痛,算不得什麼——畢竟我等也算是死過一次的了。”她擡手,撫上了心口,“隻是,這兒雖已空無一物,卻依舊會為人所傷。這兒若痛起來,才是真的受罪……”辰霄直覺她話中有話,便開口問道:“你想說什麼?”“不是說了麼,是嫉妒呀。”炎胧笑着湊近他一些,道:“被烈火折磨了一晚上,這會兒看起來卻挺高興的,說是心滿意足也不為過呀。所以,根本不痛,對吧?”這論調聽起來甚是奇怪,讓辰霄微微蹙了眉頭。炎胧看着他的反應,又暗暗察覺了什麼,狡黠一笑,道:“怎樣,要不要再幫幫你?”辰霄正不解,卻被她推着肩膀摁倒在枕席上。炎胧不客氣地壓着他的手腕,低聲道:“這就來了哦。”辰霄還沒弄明白她話裡的意思,就聽冉悅的聲音自門口傳來,半是驚訝半是疑惑:“诶?炎胧姐姐,你這是?”炎胧也不起身,隻扭頭沖冉悅一笑,反問:“你說呢?”冉悅放下手上端着的食案,走到了床邊。她看了看那二人的姿勢,猶豫着道:“姐姐别欺負他呀,他有傷在身的。”“我哪裡是欺負他,不過跟他親熱一下。”炎胧說得直截了當。“這、這樣啊……”冉悅也不知還能說什麼好了。這種時候,是不是該喊甯疏來?炎胧見她糾結,歎道:“唉,真是的,看來腦袋都不好使啊。”她說着,翻身起來,拍了拍冉悅的肩膀,“算啦算啦,你也回來了,我就先走了。”說罷,她輕快地邁步,轉眼消失在門外。冉悅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無奈。要說聽不懂炎胧的調侃,未免太虛僞了些。可若為那調侃有所反應,又似乎是小題大做。她索性把這些念頭一抛,将心思拉回正題上。她見辰霄坐起了身,便到一旁把食案端了過來。食案之上,隻擺着一碗清水。冉悅萬分小心地将水捧起,遞給辰霄,道:“這是仙泉水,能滋育金蕊,助你愈傷,快喝了吧。”辰霄答應了一聲,用同樣的小心接過那碗水,低頭啜飲。一場火灼,早已令他身心幹涸。甘冽的仙泉水方一入喉,便一路沁進四肢百骸,潤化出難言的舒适和暢快。被這感覺所誘,他喝得有些急,輕輕哽了幾聲。冉悅一見,忙伸手扶上碗邊,道:“慢點。”他依着她的話,略将速度放緩,但卻緩不下身心的渴切。好容易将泉水飲盡,他方才順下了呼吸。果真這泉水有效,他的氣色較方才更好了些,隻是眼角還染着微紅,也不知是不是烈焰殘留下的熱度所緻。冉悅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額頭,而後又撫上了他的臉頰,喃喃道:“還有點燙啊……”辰霄含笑,擡手握上她的手腕,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溫軟:“主上不必擔心,不礙事了。”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依舊輕柔,恰如昨夜。冉悅想了想,拉過他的手,用雙手捧着,放到了自己的膝蓋上。“我下面說的話,你好好聽着……”冉悅垂眸,慢慢說着,“今日我去見了宮主,也為那位永聖天宗的前輩送了行。那位前輩走時,将育化金蕊的心法傳給我了——啊,對了,還有這仙泉水,也是他給我的。你也聽他說過的吧,若修習那心法,長生不死也不是不能。你……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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