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泠由案後踅出來,接了回文看一眼,對着他和煦地笑一笑,“我記得白主簿與陳通判很是說得上話,可找他說過此事了?”
“陳通判也無法,這是治中大人親自批的回文。”白豐年腆着臉笑,作難地請他太師椅上坐,“不是卑職多嘴,您老何苦來,秦淮河三四年就要倒灌一遭,淹也不過臨岸幾條街的事情,且淹不完南京城呢,也死不了人,不過走動有些不便宜,臨岸的商戶關門歇幾日而已。您老何苦去讨上頭這個嫌,他們不說您老是為百姓,倒說您事多。”
席泠一擡眼,将案牍上頭那張題“守己愛民”的匾額望一望,牽着唇角笑了下,微妙的不屑。旋即接過他手上的回文,“我去問一問縣尊。”
這廂走到仇九晉的内堂,把事情原委講明後,呈上回文,“還請縣尊親自行文一封,朝應天府請修繕的五千兩銀子。”
仇九晉正寫公文,擱筆将回文看一眼,又阖上,唇上含譏,“縣丞愛民之心,本官體諒。可我行文與你行文并沒甚差别,應天府不給你批,自然也不會批給我。”
“令尊在應天府任通判,大人行文,應天府總少不得賣大人個面子。”
“我的面子沒那麼大,官高一級壓死人,父長一輩也能壓死人。”仇九晉揚揚聲,笑起來,不再是譏他,倒似嘲諷自己,“先緊着這幾百兩銀子,請河工将河道清理了吧。多的事情,你管不了,我也管不了。”
言訖将回文又丢回案端,相交着手照探席泠,“席翁真是叫人看不明白。你為官,到底是為民,還是為己呢?”
如今再說為民,都是虛僞的說辭了。席泠撿回貼,在手上揚一揚,剪起條胳膊,坦率而無奈地笑了,“别的說不清,有一點倒能斷定,是為箫娘。”
仇九晉心裡有些刺痛,将笑意半斂,冷挑着眉峰,“那就别得罪上頭的人,保重性命要緊。倘或哪天你死了,叫她又再投奔誰?”
話音甫落,連他自己也驚一跳,但他沒改口,又提起筆朝席泠擺擺袖。在他眼底,席泠睇見堂外日影垂落下去,好似是他掠奪了本來屬于他的一抹日光,然後殘忍地拂衣而去。
輾轉一日,席泠尋到何家,在何盞書房裡說了整修閘口之事。何盞忙把回文接來翻一翻,見是治中王大人的批文,攢着眉落回椅上,“他們不清楚,咱們臨河住了這樣久,可是清楚的。每逢長江水倒灌,連着咱們這後巷到前頭兩條街,都得淹。河岸與前頭街上加起幾百家商戶,還有居住的百姓,雖淹不死人,到底損失不小。”
“正是。”席泠欹在椅上點頭,“因此我才尋到你這裡來。不論如何,如今你好歹在應天府當差,請你去說一說,好歹批下這五千兩。”
何盞自然應承,“你等我的信,我去找治中求求情。”論完公事,又議私事,“碎雲,我也有件事情托你,我的婚書,上頭的證婚人非你莫屬,你可千萬要應了這樁差事。”
“我?這倒好笑了,你不請族中尊長,請我個外人做什麼?”
“我家哪來幾個尊長?證婚人一向不是請親就是請貴。你二甲的進士出身,又做着縣丞,還不算貴麼?你别推,這事情我已禀明了我父親,他也屬意于你。大不了你往後成婚,我來給你簽婚書!”
提到何齊,席泠眼色晦澀起來,“既然是令尊吩咐,我不敢辭。”
萬事妥帖,何盞春風得意,又盤桓起他的私事,免不得問他何時成親之列。席泠旋即想起家中箫娘,岑寂地笑起來。
何盞隻當他有了中意的人家,忙招呼小厮設席擺酒,非要探聽探聽,“你縱有幾房親戚,到底隔得遠了,家中隻得伯娘,又是年輕女人,隻怕有些話你不好同她講。不妨事,你告訴我啊,是誰家的,我去替你說和!”
誰知死活撬不開席泠的嘴,反把他自己吃個爛醉。席泠隻淺償了兩杯,映着月色轉回家中。
月照如晝,憑仗西風,吹動冷香。西廂窗戶上亮着一圈燈,好似打瞌睡,昏昏沉沉,伴着窸窣輕微的動靜,安甯恬淡。
箫娘正在妝台解钗珰,把烏油油的髻扯得蓬松,穿着身墨綠的寝衣,對着皓月婵娟,倦聽席泠沉穩的腳步聲。
倏聞叩門聲,起身去開,席泠端着個盛滿銀炭的銅盆,火光照得他的臉倏明倏暗。箫娘哒哒的腳步跟在他後頭歡喜埋怨,“不是說一會就回,怎的又在何家耽誤到這時候?”
“他治了酒席,我們吃了兩杯。”
“可吃多了?”箫娘去拉他胳膊,要觀他臉色。
他把銅盆擱在床底下,轉了身,“隻吃了兩杯,不妨事。”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有話好好說[無限] 從修真界回來後我火了 寵你之有恃無恐 我以為我是白月光[穿書] Shiva (綜漫同人)能力者都是我信徒 刺痛【訓誡】 陰陽道體的我,開局成為女劍仙爐鼎 (綜漫同人)人間失喵+番外 震驚!我雷尊剛重生被邀驚悚遊戲 老攻是深海人魚 天尊每天都想替身上位 灰色空巷+番外 穿到九零年代種田談戀愛+番外 白月光請求出戰[電競]+番外 虐渣手冊+番外 和隐形眼鏡戀愛了+番外 誘入春夜 現在不興校霸 全職法師:次元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