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迪文口中所說的“聯合商号”,當然就是指成立于1602年,以壟斷東方貿易、進行殖民掠奪為主旨的荷蘭東印度公司。在東印度公司運營的近兩百年期間,總共向海外派出了1772艘船,約有百萬人次的歐洲人通過東印度公司的船來到亞洲。這家公司雖然名義上是商業組織,但實際上卻一直具有很多國家職能,例如自組傭兵、發行貨币、與其他國家簽署正式條約、在海外開辟殖民地并實施統治等等。
當然了,東印度公司能享受這麼多的特權也并非沒有代價,公司的盈利每年有18%要作為分紅上交給國家,以換取政府在各種海外政策和貿易手段上的支持。
而東印度公司為荷蘭共和國在遠東地區赢得的可不僅僅隻是經濟上的收益,1619年科恩擔任公司總督之後,便開始倡導武力開疆的做法,并成功地建立起了國家貿易體系,在大明、朝鮮、日本、琉球、安南等國之間組織進行貿易。而原本在遠東占據了大量殖民地的競争對手葡萄牙,卻在東印度公司的不斷緊逼之下陸續被奪走地盤。17世紀東印度公司的鼎盛時期,光是員工就超過五萬人,另外還擁有戰艦數十艘,武裝傭兵上萬人,的确是已經具有發動戰争滅掉一些小國的實力了。
以現階段的實力對比來說,東印度公司暫時還是超出海漢一籌,不過海漢的發展速度遠遠超過對手,而且控制的地區相對更為集中,更容易在局部區域内占據實力優勢。如果不是顧慮到勞師遠征所将帶來的種種後勤問題,以及後續的實際控制手段,海漢現在其實就已經有足夠的實力拿下東印度公司在台灣島南部修建的熱蘭遮城據點。
但要解決荷蘭人,海漢執委會認為還是必須先得擺平十八芝這個不安定因素才行。這些海盜所能給海漢造成的威脅,遠比台灣島上數量有限的荷蘭人來得更大。石迪文借着荷蘭人來宣揚海漢的武力,真正的目的也是為了給許裕拙更多的信心,讓他确信海漢有足夠的實力和決心幫助福建軍方消滅十八芝。
福建許家很早就已經加入了“瓊聯發”的董事會,因此許裕拙立刻就領悟了石迪文這個很形象的比喻:“所以駐紮在大員島上的紅毛……荷蘭人,他們也就是這個商号的武裝護衛了?”
“沒錯。”石迪文點點頭道:“但就算他們隻是私人武裝,實力也已經遠遠超過了明軍。荷蘭人在南洋打下了不少地方,都是靠着這支武裝完成的。當然了,要跟我們的海漢民團相比,他們還差了一截。”
石迪文并不擔心自己誇下的這些海口被許裕拙給洩漏出去,許家雖然以前跟荷蘭人有生意上的往來,但他們應該很清楚誰才是真正能幫許家壯大實力的人。荷蘭人可不會像海漢這樣,大量出售制式武器,并且還代為培訓軍官,傳授作戰戰術。當然最關鍵還是福建與海漢之間的貿易量已經遠遠超過了與荷蘭之間的紀錄,海漢已經成為了許家最大的貿易合作夥伴,許家現在不太可能為了重新勾搭荷蘭人而出賣海漢。
許裕拙追問道:“若日後海漢拿下大員島,那福建以北的海上航線該如何歸屬?”
關于這個問題,執委會早就有了相應的指示,石迪文答道:“我們不會對此作出任何限制,但前提是我們雙方仍然是處在合作的狀态下。”
石迪文這話其實隻說了一半,但也不妨礙許裕拙領會到其中的精神了——雙方繼續合作,那麼東北亞的海貿生意大家都可以做,但如果合作關系終止,那麼對不起,以後就不帶你一起玩了。
至于出現什麼樣的情況才可能會導緻雙方的合作終止,石迪文已經在之前表明了态度,也無需再在這個時候重複一次了。
石迪文在中左所城對許裕拙做工作,身在漳州城的甯崎也沒閑着。許心素在漳州城為甯崎等人所準備的接風宴就設在自家府上,所請的賓客也不多,幾乎都是跟許家利益相關的人員。許心素介紹完賓客之後,還特地對甯崎說了一句:“今天在座的都是自己人,甯先生若是有什麼想說的話,大可暢所欲言。”
甯崎在來漳州途中與許心素進行了攀談之後,認為對方雖然有停戰的意願,但似乎也并不完全是出于本意,一部分原因還是連年戰争所帶來的外部環境壓力。如果能夠設法幫助許心素緩解這些壓力,那麼福建方面繼續對十八芝用兵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而今天這個場合的賓客都是許心素利益集團的核心人員,這些人的想法大概就會左右福建戰局的未來走勢,如何給這些人打足雞血,煽動他們繼續開戰,就成了甯崎當下最重要的任務了。
酒過三巡之後,甯崎放下筷子,開始談論正事:“許大人,我雖然是第一次來到漳州,入城時間不長,但對這裡的觀感極好,所到之處都井然有序,民衆也都彬彬有禮,果然是文教興盛,衣食富足的好地方!”
甯崎的誇獎對許心素來說的确是臉上有光,雖然他的職位是武官,但其實漳州大部分政務都是由他在直接掌管或者間接左右,地方上治理得好,的确也是有他許心素的一份功勞在裡面。許心素當然也不可能當着甯崎的面自誇,當下便謙虛了幾句,旁邊自有其他懂事的人随後便站出來,替許心素歌功頌德吹捧一番。
甯崎很耐心地聽完之後,才又繼續發表看法道:“漳州有今日局面,自然是許大人和在座各位的功勞。不過請容我說幾句有點不合時宜的話,漳州現在的局勢雖好,但外患未平,認為現在就能過上歌舞升平的日子,還稍微早了一點。”
許心素并沒有立刻應聲,隻是默默撚須不語。席間有人接話道:“甯先生所說的外患,無非是澎湖那群海盜吧?這群賊人連着吃了幾年的敗仗,如今已經不敢再來漳州生事了。”
甯崎應道:“你說隻是漳州的現狀,但漳州之外的局面好像并不是這樣。據我所知這群海盜已經封鎖了漳州通往東北方向的航線,以此來要挾明軍和談……”
“甯先生,要挾這個詞有點不妥。”剛才接話的人這次幹脆就沒等甯崎說完便截住了話頭:“和談是雙方面的事情,如果隻對海盜有利而對明軍無益,那這和談就不可能實現。再說明軍一直在戰局中占了上風,哪有吃敗仗的一方要挾赢家的道理?”
甯崎一邊聽一邊在腦海裡迅速回想許心素對這人的介紹,等他說完之後便笑着應道:“我沒記錯的話,說話這位是清蓮書院的陳先生吧?”
“不才陳慶連,甯先生多多指教!”那人坐在下首,朝甯崎拱了拱手示意。
甯崎也拱手還禮,然後繼續說道:“陳先生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但這利益要分長遠和短期,如果隻盯着眼前的短期利益,那就有可能會因此而決策失誤,失去長遠利益。至于你說的第二點,我也恰好很好奇,為什麼占據了上風的明軍要選擇停戰,跟打不過自己的強盜和談呢?陳先生可否為我解惑?”
陳慶連大概也沒想到甯崎立刻就一腳把皮球又踢了回來,遲疑了幾秒才回應道:“漳泉二州連年戰事不斷,百姓也因此受苦頗多,停戰之後能讓民衆的生活複歸平靜,這難道不好嗎?”
“好,能讓百姓的生活安穩下來當然是好事,但問題是為什麼還要養虎為患,不幹脆把這些強盜滅掉呢?”甯崎繼續追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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